她上下打量:“同学你太瘦了,要练一练,你看刘主任穆主任他们经常一上午的连台,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麻醉师和手术室护士都能换人,主刀医生不行啊,身体不好真干不了这活。”
“我身体还行。”
“现在当然还行,可你总不会只干年吧。”
“当然不会,我很喜欢小儿外科。”
“对啊,这些医生看着都挺拔潇洒,实际上全身上下都是毛病,颈椎腰椎酸疼,静脉曲张,肠胃也不好,这里增生那里结石的,再加上经常值班睡眠不规律……”
“老师您别说了,我去健身还不行么。”
“哈哈,我就是总结一下,别害怕,这些毛病不会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
一周之后,杨亚桐本科毕业。他想,如果以后直博,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那就最后再放纵一把。他预定了很多紧密的旅程,北半球刚进七月,就飞往世界的另一边过冬天去了。
这是一个长达十二小时的航程,他看着自己渐渐离开陆地,在海上持续飞行,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即使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即使离他再远,也没办法消除凌游在心里的影子,反而越来越惦念他。
心里想着,身体灼热着,他在飞机的轰鸣声里昏昏欲睡。
既然每时每刻都想他,那就试着和这种状态和睦相处,直到遇见下一个人。
凌游从朋友圈看到了杨亚桐的快乐。
杨亚桐的朋友圈很学术,偶尔转发一些最新研究成果,或者药物实验志愿者招募,很少有自己的私生活,但这个夏天,他发了南半球的雪山和北欧的海,在很多人的合影里,他看上去变了个肤色,是被阳光眷顾的健康和活力。再也不是那个背着大包,捧着砖头厚的西医综合,在凌游宿舍里埋头苦读的实习生了。
他看起来自由又轻盈,凌游的心情却一如既往的沉重,总能回想起分手那天杨亚桐走出门的一刻。
本是个单纯的,一门心思放在专业上的学霸,人品好家世好,一路顺遂。他此生最曲折的经历是从进了脑科医院实习开始,他所有的痛苦都是自己带来的。
这天中午,凌游吃完午饭,准备回宿舍看看胖大海,路过住院楼的背后,一个年轻人在朝着楼上喊某个人的名字,他没听清,再走近一些,发现男人满脸是泪,悲切得很。
凌游拦住他:“不好意思啊,您不能在这儿喊,病人听不到的。”
“医生,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住院了,我赶过来的时候都没见到她。”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真的别嚎了,扰乱我们正常的诊疗秩序不说,你再这么哭下去我都怀疑你也有问题了。”
他一脸错愕:“啊?”
“难道你想跟我去做个评估,然后把你也收进病房当病人陪她?”
男人转悲为喜:“真的吗?可以吗?”
凌游苦笑:“即使你进去了也绝对见不到她,你们是不会被安排在一个病区的。”
那人立刻收起了期盼,抹了一把脸:“医生那我没事了,我也不嚎了,我就在这儿等她行么?”
“回去吧,在这儿等也见不到面,有什么意义呢?”
“我就是一时的情绪,我在这一刻,这一个小时,这一下午,就必须得在这儿,哪怕看不见她,她也不知道我在……我实在不想走,您别管我了,我保证不闹,就在这儿坐着,或者再过一会儿我就走了。但现在我走不了,我现在,就一门心思惦记她,什么都做不了,医生,您能明白我说什么意思吗?”
凌游点头,说你不吵不闹就行。
他当然明白那个心情,他曾经在某一个时刻,比如回应杨亚桐的主动亲吻,比如撒开腿追班车的那些瞬间,都是这样想的,什么都不管,在那一刻就必须那样做。
同样的,他把杨亚桐推走的那天,也想着,必须要那样做。
毫无道理,这个世界上哪有必不必须的事,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隔天,凌游在病房遇见一个让他颇为头疼的新病人。
19岁,双相障碍共病分离障碍,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医生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凌游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厚道地想:巧了,这问题我还真知道,因为我们生病了啊。
这个小伙子一年前和女朋友分手之后,一直都把自己想象成被抛弃了的人,害怕一个人待着,害怕到连父母正常出门上班都觉得恐惧,晚上睡觉都要跟着父母,并且感觉思维分离,说的话不是自己想表达的内容。
他提到过自己曾经分离成两个人格,一个人格热切地思念女朋友,另一个就告诉他不要,要理智,思维随着人格分离后,他的灵魂一直悬浮在半空。没有人能懂这样的感觉,也没有人理解他,所以他在学校里,难过时会无缘无故哭一场,愤怒时会找茬和同学打一架。
无奈只能休学。他离不开父母,却又觉得在家里很压抑,经常吵架,某次吵得厉害了,居然倒在了地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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