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令和帝无情无爱,却仍然会对威胁到你地位的宠妃下手,会对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下手,祁旭是你临朝的一块阶石,长乐是你用来扳倒对手的筹码,萧家这些年在朝中做了多少藏污纳垢之事,难道你不清楚?”
她眸色微冷,“你,也妄想成为萧燕燕?”
萧皇后怔楞在原地,有些迷茫地不知如何反驳,她下意识开口:“不、不是这样的。我、我……”
“萧燕燕能让辽国成为雄踞一方的泱泱大国,而你,不过渴求的是权力而已。”
萧皇后猛地抬起头,厉声打断她:“不是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评判我,若是让我成为你,我也能做得同你一样好!”
崔锦之没有辩驳,只是淡淡地瞧着她,萧皇后蓦地噤声,继而苦笑一声,“我不能,我也……不敢。”
同为女子,同为……想要冲破这些桎梏之人,萧皇后再明白不过崔锦之一路以来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她仰起头,眼底有隐约的水痕,“今日狱卒都在议论着昭明书院,这是什么?”
崔锦之道:“……是女学,从今往后,她们不必只学习女红,不必再被所谓三纲五常束缚,她们能像男子一般大大方方地学自己想学习的东西,能够成为……她们想成为的人。”
萧皇后呆愣愣地瞧着她,半晌才挤出一个笑来,“你知不知道,你会遇见多大的阻碍?不仅是那些早就享受到这些的男子,还有她们自身……”
“我知道。”崔锦之轻声打断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现在不行,还有以后,十年后,百年后,甚至是万世。”
“终有一日,这些都能做到。”
萧皇后在此刻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笑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长乐……是我对不住她。你说她是我的筹码,其实……将她嫁给陈元思,是我的私心,若旭儿事成,她便还是大燕的公主;若败,你们也不会对她下手……”
长乐公主,或许是萧皇后内心深处唯一残存的些微慰藉。她莞尔一笑,精致的眉眼没有了从前的锋利与狠绝,只微微泛着柔柔的暖意,“如果她愿意,请让她同陈元思和离……让她,像你所说的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萧皇后从脖子上摘下一枚朴实淡雅的玉佩,轻轻一扭,取出一个只比拇指大上丁点儿的小盒,一起递给崔锦之:“槐安梦……并非无解,只是他自出生便中了毒,即便解开,也难回从前……这个玉佩,便交给长乐吧。”
崔锦之的指尖有些发抖,她接过那两样东西,在手中用力攥紧。
“最后,给我一杯鸩酒吧……”萧皇后倚靠在草垛上,轻声道。
不知何时,一只玉盏轻轻地推了进来。
她毫不犹豫地抬头饮下那杯鸩酒。
面庞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她迷蒙地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恍惚中看到一位娇憨的少女漫山遍野地纵马驰骋,隔着重重雾霭,冲她投来一眼,那双眼眸中没有争斗过后的疲乏,没有逐渐失去本心的狠辣,只是闪烁着细碎的光亮,带着再干净不过的清澈。
她低声道,
“我不是什么皇后,我叫萧昭……昭如日星,明若皓月……”
崔锦之脚步一顿,回首向她望去。
温暖的日光透过天窗倾泻下一缕,落在萧昭的侧脸上,她安静地蜷缩着身子,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只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番外三 梨花春雨掩重门
陈元思将崔锦之带回的玉佩交给长乐时,她正临窗描字。
待到看见那枚玉佩时,长乐呆愣良久,才伸出手去接,她的指尖还有些颤抖,想问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陈元思没再打扰她,转身出了门,只是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犹豫了一瞬,停下脚步轻声道了一句:“……她走得很安静,也没什么痛苦。”
长乐将那枚玉佩攥得更紧,抵在心口,红着眼眶道:“多谢……”
元思没接话,去了书房,脑中却不知为何,一直萦绕着那个临窗而坐的身影。
从去岁琼林宴成亲以来,已经一载有余。
其实元思同她交流的次数极少,热孝成婚,江城战起,先帝病重,再到后来的逼宫夺位……或许一开始长乐是怕宫中事务繁多不想打扰他,后来,或许是……不敢来见他。
她是祁旭的亲妹妹,而他,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从最初琼林赐婚开始,这不过就是一场纠缠着利益的博弈罢了。
可惜长乐明白得太迟了。
元思抬起头瞧了一眼院中落了满地白雪的梨花,想起她初来陈府时的模样。
她年纪小,爱玩闹,但陈府的下人大多沉闷,公婆喜静,也不愿日日让这位大燕公主来请安,所以长乐在大多数时日里不是同自己的侍女,便是一个人呆着。
元思时常在廷尉府和宫中来回忙碌,有时忙得久了,便直接在廷尉府睡下,偶尔回府时便总是能“巧合”地遇见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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