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浅浅的石窝外,转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曲凝兮眼睫沾着泪珠,傻愣愣的抬头。
逆着光,她看不清楚,只瞧见来人的衣摆是月白真丝,还绣着银纹。
裴应霄沉默一瞬,瞥一眼紧挨着道旁的假山,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藏得绝妙吧?气音传出来了。
“曲姑娘怎么哭了?”
是太子。
曲凝兮更想哭了,泪水止都止不住。
她呜呜咽咽的:“我……我是因为思念殿下……?”
裴应霄:“……”
真是太努力了,这时候还不忘哄骗他,梨园的戏子见着她都该感到羞愧。
恰在此时,太子中丞程骆明从后头寻了过来,裴应霄一听脚步声就能辨别。
此人是太子家令官,日常跟随录入起居事宜,最好不要让他看见这样的曲凝兮。
裴应霄当机立断,一伸手揽过她,纤弱的腰肢落入掌间,与怀抱一只小猫无异,轻软可人。
他步伐一转,借着道旁假山遮掩,离开此处。
也没走太远,顺着山石远离了道路,深入嶙峋石碓之中,且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石洞。
“在这里哭,就不会被人听见了。”
“你还要哭么?”他问。
裴应霄面上敛去笑意的时候,眉目间的淡漠就压不住了。
好像这世间万物,无一能萦绕他心头,这般漫不经心,游离在外。
便是有人死在他跟前,都不肯施舍下一眼。
哭就哭!
曲凝兮本就想哭,这会儿不管不顾,还窝在他怀里,一手揪住了衣襟,呜呜的哭。
要她的命尽管拿去好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活了……
“……”真哭了。
裴应霄发现,她还挺不客气。
耍赖似的大哭一场,哭到后面,哼哼唧唧的,细白的脖颈憋出一层薄汗,通红糜艳。
曲凝兮哭完了,逐渐拾回冷静,膝盖上的疼痛也回来了。
她两腿一弯,差点跪下去。
被裴应霄撑住了,“不必行此大礼。”
曲凝兮哭得脑袋懵懵然,抬起小脸蛋陈述:“我、我的束带散了。”
怎么办?
“什么?”
曲凝兮站不住,想往地上坐,也不管什么洁净与否。
“我缠胸的束带散了。”她眼皮微肿,双目失神,全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一切都豁出去啦。
裴应霄浅淡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的视线无意识落了下来,落在那难以遮掩、浑圆饱满的身前。
债多不压身
早在曲凝兮对着裴应霄倾诉爱慕的时候,就豁出了脸面。
或许是因为这样,继续被他瞧见狼狈的一幕,感觉也没什么所谓了。
反正是债多不压身,她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的曲凝兮被丢下了。
裴应霄先行一步离开了狭小的石洞,留下她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发愣。
没过多久,便有个脸生的大宫女寻了过来。
“曲姑娘。”
她身形高瘦,但孔武有力,出手搀扶起曲凝兮,打横将人抱起,好像不觉吃力。
“你……”曲凝兮小嘴微张,两眼瞅着她。
大宫女道:“曲姑娘安静随我来。”
她抱着她,步伐轻快,对御花园的地形也极为熟悉,绕开了可能撞见宫人的小道,带到一处临池水榭。
曲凝兮的理智逐渐回笼,心中五味陈杂。
这个宫女多半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他竟然会伸以援手?
她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终于博来同情了么?
曲凝兮软糯的面颊浮起一丝羞赧,从未这样不管不顾过,又不是三岁稚儿……
就连束带的事都脱口而出……她是疯了么?
曲凝兮感觉羞愧,同时还有点后怕。
方才她分明不怕死,现在又爱惜自个儿的小命了。
万一惹恼了裴应霄,真的当场捏死她,岂不死得冤枉。
她才不是轻易寻死觅活之人。
以裴应霄的聪慧,无疑是非常周到。
水榭里没有闲杂人等,这会儿候着两个侍女。
曲凝兮隐隐觉得眼熟,略一回想,前不久才在花林的亭子中见过。
东宫的侍女手脚麻利,进退得宜,不该问的不该看的她们一概不提。
两人伺候着曲凝兮褪下外裙,拿去稍作清理,把沾染的尘土印记淡化。
宫里不方便换一套衣裳,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这样做是最好的。
曲凝兮自己把松垮的束带缠上了,然后重新洗脸梳头,又是衣衫整洁的曲小姐。
她眼皮微肿,睫毛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侍女拿了一小罐白玉瓶,里面不知是何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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