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我似乎真的有些不清醒。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见颜城月很轻的啧了一声,然后冷硬的开口:“衣服穿上。”
“我不冷。”我仍旧嘴硬。
颜城月又不说话了,只是掀开身上的羽绒服,站起身来把自己的羽绒服脱掉,盖在我的羽绒服上面,包裹着我们两个。
他脱衣服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扯到自己手上的针头,看得我胆战心惊。
他的动作并不利落,似乎在等我自己收回自己的羽绒服,来阻止他扯碰针头这样的自毁行为。
但这次我也没开口。
所以颜城月坐下之后就开始不发一言,就连余光也再不肯分给我,纵然在同一件羽绒服下互相倚靠入眠,彼此亲密无间。
“走吧。”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或是更久,等到颜城月拆了针,我把他的衣服递给他的时候,他终于舍得开口。
我没回答他,只是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去东门好打车一点。”他走了条我没走过的小路,朝我解释了下。
我仍旧一言不发。
于是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似乎略带恼意的开口喊我:“说话。”
“我很困。”困是真的,不想和颜城月说话也是真的。
“……跟上。”他又啧了一声,苍白的指节抓住我的袖口,带着我向前走。
我就这么一路被颜城月这样一个病患拽回了家,即使是在车上,他的指节也保持着紧拽着我袖口的姿势,未曾松手。
无可避免的,我因为那只拽着我袖口的手而心跳错了半拍。
我十分清楚像我这样的人可能会有千千万万个,可月亮只有一个。我无法要求月亮只映照着我,我无法让月亮从天上坠落到我怀中。
但就像夜晚的湖面只愿意映照着月亮一样,我只为颜城月而激荡震颤,从薰衣草味的发梢到隔着羽绒服的牵扯,千千万万次,经久不息。
颜城月求和的方法永远是萦绕曲折的,关于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了。
从叠好的被子到做好的家务,又或者是零食柜里塞满的各样我爱吃的零食,再到近乎于有求必应的守候,都是颜城月独一份的低头。
我的颜城月观察日志告诉我,他从来不会直白的表达情感,所有除了喜怒哀乐以外的复杂情绪,都成了萦绕迂回的潜台词,留待别人发觉。
但这份示好有歧义。
他可以是出于歉疚,出于关心,也可能在千万分之一间有过出于爱意。
我不想在解读中折磨我的心神,所以对那些本可以各退一步的台阶我一概视而不见,任由沉默发酵,疏离生根。
他大概察觉到了什么,一改往日的无言,开始主动找我搭话。
纵然无济于事。
也不算完全无济于事,至少我原以为他是不会在乎与我亲密或疏离的,我原以为我对于颜城月只是一个匆匆来去的过客。
但他现在向我伸出了手,拽住了我的袖口,于是我们彼此牵制,互相僵持着,我在等那句别走,而他在等我回头。
似乎一切在往脱缰的方向奔驰,缰绳早就不在我手里,心中有个贪婪的声音指引我冲向悬崖。
“我会试着依赖你,可以了吗。”十三,我的单方面冷战延续到第十三天的时候,颜城月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僵局,事实证明他对于矛盾把握十分精准,他不是不懂,只是说不出口。
贪婪声音的权重还在攀升,因为月亮终于低头,就仿佛摘月逐渐不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别把矛盾赖我头上。”我好想说可以,可是我做不到,那两个字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推不出去,只是一瞬犹豫,我就知道我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了。
我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指尖不安分的在墙壁上划着蛾眉月的形状,来来回回,周而复始:“是你先不好好说话的。”
“我那天很累。”他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似乎是背对着我,他的指尖也不安分的划动着,可能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片云,来来回回,周而复始。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去萍城的那天还是在医院的那天,不过似乎也不重要了。
“我这段时间也很累。”我牵扯着嘴角扬出一个笑容,纵然笑意不及眼底。
心累,被颜城月折磨的。
“……那就这样吧,好吗。”颜城月斟酌着开口,仿佛我们之间的氛围已是海阔天空风平浪静。
他似乎觉得这么就可以揭过了,纵然中间还有很多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都还来不及理清楚。
他似乎觉得搁置了,一切就会变好的,就像那些他难以言说的,我都会懂的。
可我又不是颜城月肚子里的蛔虫,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在解读起来几乎可以浩如烟海般的潜台词里找对颜城月眼下所想说的那句。
“不好。”我闷闷的出声,把头埋在被子里。
他又沉默了,我发现他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不合乎常理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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