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钱脏,他自然舍不得云葭去拿,刚要伸手接过,却见一只白皙的手先行一步接过了那位妇人手中的钱。
“多谢。”
是终于回过神的云葭笑着在跟妇人道谢。
妇人笑盈盈说不用,然后就宝贝似的拿着信离开了。
云葭看着手里的那三文钱还是觉得很神奇。
“给我吧,脏。”裴郁轻声说着还想找水给云葭洗手,却被云葭笑着阻拦住了,“没事,你写你的信,我来收钱就好。”
她说话的时候,余光正好瞥见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裳。
只当是风把两人的衣裳交叠在了一起,她看了一眼却也未曾去理会,把手里的三文钱放到裴郁放钱的小盒子里,看着里面密密麻麻已经堆了一个底的众多铜板,云葭还十分有兴致地数了起来。
裴郁见她自娱其乐很是悠闲。
几乎没怎么见过她这样的一面,裴郁却很喜欢,他其实并不希望她永远那样端庄知礼,那样看着实在太累了,他其实更希望她能活得自在些、轻松些……
若是她能依赖他一些,那就更好了。
他想让她知道她从来不是什么长不大的小孩,他也能替她做许多事,他还想有朝一日能支撑起她头顶的那片天。
这一瞬间——
他的脑海里早忘了自己那份隐秘的怕被人窥见的心思,也忘记自己先前还紧张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裳,此刻的他看着身边的云葭,眉目温和,眼里的那点柔软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他又看了云葭一眼方才收回视线重新提笔蘸墨,替下一个客人写信。
云葭数完钱又听了一会,很快就发现裴郁这小摊如此热闹的原因,除了他生了一副实在惹人瞩目的俊美相貌,还有一个原因……裴郁的信写得很扎实也很白话。
简单来说就是通俗易懂。
时下读书的人并不算多,尤其是在西街这样的地方。
而读过书会写字的人必然是有些傲骨在身上的,写出来的信也肯定不会如此白话,并非说他们不好,只他们的才学用于锦绣文章恰得适宜,可用于家信便有些没必要了。
文绉绉的一封信,他写得倒是行云流水,可拿回去让人读,只怕还没有一句“你过得好不好”让人听着更加舒心。
说到底还是面对的人群不同。
西街这边来让裴郁写信的,大多都是来这务工的平民百姓,他们写的是家信,自然不需要那么文绉绉的言语,只要告诉自己的家人自己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云葭认清楚这个事之后,再看着那些人离开时与裴郁的真挚道谢,不由又想到前世。
街道灯火通明。
云葭忽然扭头看着身边垂眸写信的少年郎。
暖橘色的灯火照在他的身上,他白皙的脸庞被那暖色的光晕笼罩着,少年身形端正,眉目冷静平和,手中握着的那支笔书写下来的字端肃又流畅,他并没有因为面对的是这些平民百姓而有一丝敷衍,认真地仿佛身处于考场之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几乎很难想象这个前世位高权重,一支笔就能断人生死的权臣曾有这样一段时光岁月。
更难以想到这个对许多人而言应该能成为污点或是不愿提起的岁月对身边这位少年而言却能如此坦然地面对。
云葭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不自在,他虽身处于闹市,却仿佛置身明堂。
怪不得……
她想。
前世裴郁位高权重,年纪轻轻就做了刑部的第二把手,同朝为官的官员们嫉妒他也不喜欢他手段冷酷残忍,偏外头的百姓却十分敬重他,那时她还觉得奇怪,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受百姓的敬重。
如今却有些了悟了。
她身边这个人是打从心底认可他们,替他们说话做事皆凭他本心所为,而非为了自己那一点功名、考成装出来的作秀模样。
她看裴郁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自然被裴郁捕捉了目光。
“怎么了?”
写信写到一半的裴郁扭过头看向云葭。
他眼中有关怀,云葭瞧见之后,也终于从那一份思绪之中抽身出来,她笑着与他说:“没事。”
裴郁并不放心地看着她。
云葭朝他笑笑:“写你的信。”
裴郁抿唇,但也未言,点了点头,继续提笔写信。
街上还是喧闹,也还是有许多人把视线落在云葭的身上,但云葭却不在意,她仍陪着裴郁坐着,收钱给信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忽然云葭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小姑娘,你这能读信吗?”
云葭看过去,是个老妇人,她看着年纪已经很大了,手里拿着一封信,正看着她,见她看过去便说:“是我儿子给我写的信,人太多了,我的腿不舒服,排不了这么长的队,你这能读吗?”
裴郁正在写信。
听到这话,他立刻皱眉抬头,刚要开口,云葭便在短暂地错神之后笑着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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