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有多厌恶自己这个身份。
即便只是作为下人的孩子,恐怕都要比他活得好、活得轻松自在。
府里那些小孩,虽然从出身起就沦为了家奴,可裴郁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样子,却不可避免地总会滋生出一抹羡慕。
甚至希望能与他们交换。
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他才得以认识她。
虽然幼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有短短几载,甚至都没机会好好说过话,但那短暂地相遇已足以抚平他心中的那些黑暗。
她让他觉得在他瑀瑀独行于这黑夜之中时,也曾有一刻感受到月亮的偏爱。
于是心生向往、心存光亮、心怀希冀……
“我因为这个身份得以与你相识,得到你的关怀,又因为这个身份,被徐叔允许入住徐家,这是我唯一身为他的儿子所感到的幸运。”
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柔和,竟比此刻天上的月亮还要来得温柔。
那个曾经抱怨上苍不公。
那个曾经对这世间万物都心怀怨恨的小孩终于还是长大了。
他长得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他因一点神女无意洒向人间的偏爱而得以健全的长大,又因为如今这一份独属于他的爱意而滋生出无尽的温柔。
尤其看到面前女子因他的话而红了眼,他脸上的温柔便愈发浓郁了。
他早已止步。
此刻他伸手轻捧住云葭的脸,又用柔软的指腹去轻轻擦拭她眼角的落泪。
他向她俯身,以额头轻触她的额头,用近乎呢喃的呓语声与她轻声说道:“不要为我难过,我很高兴我能遇见你。”
“你是我这不幸人生里,上苍给予我的最大的偏爱。”
香山祭拜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
云葭便与徐琅说起今日要和裴郁出门的事。
起初徐琅知晓他们今日要出门,还十分激动,连忙把嘴里的馄饨囫囵吞下之后便急急问道:“阿姐,你们要去哪?”
“我也要去!”
他说完还挺不高兴地撅起嘴巴。
一边拈酸带醋地瞪了裴郁一眼,一边又委屈巴巴地看向云葭,嘴里咕哝道:“姐,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啊?现在你对裴郁比对我还要好,我吃醋了!”
徐琅说完把筷子一丢,还哼哼唧唧地抱起自己的胳膊。
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以前家里就他一个,他姐什么都先紧着他来,万事都以他为重。
现在好了——
就连他们现在要出去,他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的。
长久以往,以后他在他姐这边还有什么地位?这样一想,徐琅的心里立时就变得更加酸了。
彼时裴郁正在给云葭夹小笼。
看徐琅这样,便也给他夹了一个烧麦,不等云葭安抚他这个未来的小舅子,他率先与徐琅说道:“去山上祭拜我师父,你去吗?”
“什么?”
徐琅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去做这事。
他目光呆怔地看着裴郁,又转头去看他姐,无声询问他姐是不是这样。
迎着徐琅的注视,云葭与他点了点头,跟他解释道:“今日是姜老神仙的祭日,我寻思着无事便同裴郁一道上山去祭拜下,你若是想去,我们便一道去。”
说完见她弟弟揪起的眉毛,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去。
徐琅的确在纠结,他跟这位姜老神仙并不认识,而且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还想好好玩玩呢……
“你若有事便去忙自己的事,我们处理完事情也就回来了。”
云葭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见他面露犹豫,便给他寻了开脱的理由。
徐琅一听这话,果然松了口气:“那你们去吧,我回头还要去找长幸呢。”他说着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刚才没了解清楚就误会他们挺不好的,好在他姐跟裴郁都没有责怪他。
小少爷觉得挺尴尬的。
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重新捡起桌上的筷子,心里哪里还有一点酸意?
他也没多想为何他姐姐无缘无故的要去祭拜这位姜老神仙,只当她是怕裴郁一个人处理不了,便帮着一道去。
看他又没心眼的吃起早膳。
云葭和裴郁对视一眼,皆笑着摇了摇头。
余后三人未再多言。
直到吃完早膳,唯恐樊自清先行,云葭和裴郁便准备出发了。
祭拜的东西,之前云葭便让惊云她们先行置办好了,元宝、香烛……如今全放在马车里,走前,云葭又叮嘱了徐琅几句,便乘着马车跟裴郁先行离家了。
不过他们还是去晚了。
到保和堂的时候,樊自清已经不在那边了。
他们也不知道他是有别的事要做,还是先行一人去了山上,寻不着人,未免耽误时间,云葭和裴郁只好先往城郊的香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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