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磊挑眉。
乔薇扯扯嘴角:“增岳非要留下我,可能也有这个意思。”
身边的人里,只有乔薇知道他梗在心里多年的那根刺。
那也就只有乔薇才能真正欣赏他的锦衣。
人生的舞台是需要观众的。
严磊挨着她坐下,搂住她肩膀,喝了口热茶:“没关系。你安稳就行。”
“你安稳,我安稳,增岳也安稳。”
“大家都安稳,就行。”
他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乔薇摇摇头,没说。
只要孟作义能熬得住,熬到平反的那一天。
不是只有十年结束后才能平反的。在这期间,一直有人被x斗,也一直不断地有人得到平反。
等孟作义熬出来的那一天,又会怎样?
卫生局后院的伙食跟上了。当然不会吃饱,也吃不好,但也不会饿得虚得在床板上躺着起不来。
肖馆长跟孟作义说:“托你的福了。”
他称赞他:“你看人有眼光啊。”
孟作义哂笑:“我要真有眼光,怎么现在在这。早点睡吧,攒攒力气。”
九月底下了场秋雨。
这种天气图书馆根本不会有人来。
办公室的廊下摆了一排小竹椅。
其实乔薇很想弄几把家里那种竹躺椅的。但是过分了,真的过分了。再清闲的工作也是工作,你也不合适搞个那玩意。
退而求其次,公款买了小竹椅,一人一把。
秋雨天,馆员们一起在廊下排排坐,品茶。
郑艾坚持说:“水温还是太高了。涩了。”
别人说:“我没尝出来。”
郑艾说:“你舌头不行,我舌头最灵。”
乔薇叹息:“没有好茶具。”
那种玩意是四旧,谁敢。就搪瓷茶缸子凑合吧。
排排坐,乔薇把脚搭在了廊凳上,翘起小竹椅的前腿,摇啊摇。
有人喝茶,有人看书,有人呢喃着念了应景的诗,有人纯发呆放空。一起听秋雨打檐,水落石穿。
此中意境,出了这个图书馆,很难找到同好。
乔馆长来之前,大家担心得要命。谁知道她是这么一个人。
乔薇看看天:“今天下雨,不会游街了吧。”
“谁知道呢,也可能押到礼堂开会。”大家叹息。
气氛沉闷了。尤其配着秋雨,秋日的空灵忽然萧瑟阴郁。
乔薇轻轻叹息,又许诺:“等冬天下雪,咱们就在这围炉烤红薯。”
空气才又轻扬了起来。
对冬天兴致勃勃有了盼头。
严湘一边练字一边听雨。
馆员中有个姓沈的大姐,闲得没事,问乔薇能不能让她教严湘书法。
妈呀在后世书法一节课大几百!这有人免费要教!
乔薇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行了。
图书馆这几个同事在很多方面都很有共性,比如耐心。做什么事都不急不躁的。
比起学校学不到什么东西的课,严湘更爱图书馆。
雨中练字。
沈阿姨语速缓缓,用小竹棍敲他的手腕,给他讲要点。
郑叔叔说:“你就让他写我让他背的那几首宋词,正好一举两得。”
郑叔叔喜欢诗词,带着他背。
沈阿姨非常鄙视,直接翻白眼:“外行人少指手画脚,隔行如隔山。”
郑叔叔:“啧。”
乔薇自己跟馆里年纪最大的李老头学会了下围棋。
前世病房里有个阿姨教过她一点。
但那个阿姨离开后,没有人能和她一起下,后来失去了自理能力,所有的东西都放弃了。
只一个手机支架支在床框上,看看视频。
这个最省力气,省体力也省脑力。
等死。
早就预期自己将会在这个图书馆待好几年,外面世道乱糟糟,乔薇躲在这里心静如水。
下下棋,正好。
她时不时地会去卫生局后院看看。
有时候悄悄带点药过去。
那后脖子被铁丝勒得血肉模糊,看着就疼。
听说粪肥厂有个姓郑的女职工特别活跃,每次都主动来x斗孟作义,木牌子就是她拿去浸水的。
“我都不知道她是谁。”孟作义说,“后来他们告诉我,她以前在咱们幼儿园当过老师,得了肝炎,让我调走了。”
甚至不是“忘记了”,是“不知道”。
对曾经的孟书记来说,根本一件随口吩咐,无需思考的事。彼人彼事,压根就没进过他的大脑。
也可能是因为,在孟作义得罪过的人当中,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乔薇去看孟作义,当然也会捎带手看看肖馆长。
图书馆的大家都很挂念肖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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