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心里像压了一个秤砣似的,冰冷、难受。
按理说,任谁第一次听“烧多少瓷器还得有御窑厂的指标”时,都应该好奇地问一句。
可王大人等人不仅没有一个人好奇地问一句,甚至在她反复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都保持着沉默。
如果不是早就和万公公有了默契,不仅知道这件事,而且还被万公公说服了;那就是对万公公的行为早已经习以为常,在官场中是常态了,大家都想着法子在捞钱。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样的局面对她都是非常的不利。
她如今只能断尾求生了!
不然,就算她过了刀山火海,也不过是徒劳。
王大人等代表的权势,如同巨浪,一个浪头打过来,她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不然怎么有破门的府尹之说。
宋积云深深地吸了口气,第一次主动出击,咄咄逼人地道:“那依万公公所言,只有把甜白瓷的配方交出来,才算是敬重御窑厂、敬重您了?”
不是想她的配方吗?
可她的配方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万公公一愣。
他没有想到宋积云会主动提及此事。
他隐隐有些不安。
和宋积云打交道的这半年,让他知道宋积云决不是那么容易退让的人,说不定她这话就是个陷阱。
可这念头一闪,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宋积云什么时候成了他忌惮的对象了?
就算宋积云有什么陷阱,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就算是龙也得给他乖乖盘着。
万公公又趾高气昂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宋积云,就像宋积云已经是他盘中的一道菜,可以任由他随意摆弄了似的,道:“你还想不交不成?”
宋积云淡然地笑,道:“甜白瓷的配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算得上秘方了吧?”
她朝众人扫视了一眼。
见有人点头,这才继续道:“既然是秘方,那就是‘秘而不宣的方子’。我想请问几位大人人,万大人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在御窑厂作督陶官?如果我这秘方交出去了,结果没几天就烂大街,人人都知道了,这责任在谁?瓷器特殊,若是御窑厂等人都烧不出来,是谁的责任?”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万公公:“还是说,这秘方是给万大人的,与御窑厂无关?”
他怎么可能在御窑厂当一辈子的督陶官呢?
“胡说八道!”万公公青筋直跳,忍不住大声喝斥,“这秘方……”
他一下子哑了壳。
在他看来,御窑厂就是他的,他就是御窑厂。
甜白瓷的配方给了御窑厂,就等于给了他,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可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说。
他怕以后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他当初被下放到景德镇,就是因为从前说错了话,被人揪着不放,他干爹想保他都没能保住。
他不由朝几位大人望去,辩解般地道:“我要秘方做什么?这秘方当然是给御窑厂的?”
宋积云却立刻抓住这机会。
原来万公公和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也没她以为的那样的密切。
她心里升起一股希望,追问万公公道:“既然是给御窑厂,那就请您拿出个章程来。我这秘方可是献给皇上的。若是出了纰漏,谁负责?”
万公公哑口。
他有什么章程?
他不过是要强取豪夺罢了。
可宋积云的话,却扯下一这层遮羞布。
万公公顿时恼羞成怒,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我堂堂一个朝廷命官,还诈你不成?”
宋积云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他。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这话谁相信!
葆光仙君更是满目发光地看着宋积云,背脊都直了几分。
万公公很是狼狈,正要说话,只见那位坐在正中的王大人突然伸手压了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
大殿马上鸦雀无声。
王大人笑道:“小姑娘,我问你几句。”
他声音温和,神色和蔼,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下意识的对他产生几分信任。
宋积云却是一个“论迹”的人。
她看一个人,只看这个人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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