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致是笑得很勉强,他以为我是冷了,将身上的狐裘披到我身上。“您怎么来河朔了?”
我没告诉他自己不再是长歌门的客卿,撒谎说是游学而来。他环视四周,这附近没有长歌门弟子,或许已然发现我在撒谎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想邀我前去霸刀山庄叙旧。
他变了好多,说话开始圆滑,拐弯抹角,看似亲近了,实则疏远了。我有些难受,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他。回到自己落脚的屋子,有些无力。
十年对一个凡人来说已经很长了,长到可以与人疏远,产生戒心。
长孙灼甚至没有问过自己住在哪儿,需不需要帮助,那些话全是客套罢了。我在河朔又待了几年,出了河朔,四处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
我已活了近千年,看惯了战火连绵,狼烟四起,却还是不住地为世人感到可悲,人的欲念与贪念总会波及无辜,挑起战争的结果是无数百姓无家可归,四散飘零。
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我竟成了某支叛军的俘虏,听他们讲的话,应该是突厥人,他们掳掠百姓可从不讲究道德,他们以杀人为乐,或许过不久我将成为他们刀下亡魂。
倒也不错,我活得太久了,再有意思的事情,时间长了也会腻。
我不介意生死,那些突厥兵看我面无惧色,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似乎想拿我开刀,还未行刑,唐兵重新夺回这处据点,我也得获解救。
我竟又遇见长孙灼,他是为苍云军提供兵器一同来的,见到了我,有些惊诧。“月恒先生。”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再遇他又是大不同了,算来今年他接近不惑的年纪,蓄须束发,已经是壮年人的模样,而我却仍不变。
“你是……”
“日升,我叫杨日升。”
我下意识骗了他,称自己名日升,他又问月恒是我的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前年已经被叛军……”
我不怎么会撒谎,编得断断续续,可在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伤心罢了。他没有多问,过了两周我被送到灵州,那里暂时安全,叛军没有打到那里。
长孙灼送我至灵州,他问我是否会弹琴。
我说不会,他笑了笑,说我和我父亲一样,很文静,还一样不会弹琴。有一瞬我很想告诉他我就是所谓月恒先生。
可我没有。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道别,在这之后,我再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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