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慎思愣愣地点头,对于南初的好记性,很震惊。但很快,她自己也就想起来,在那个夏天,她们常去山庄后面的菜园子,刚刚熟了的小番茄,脆生生的长豆角,南初总是会找到最好吃的那一个,然后塞到她的手心里。图慎思垂下眼睫,鼻子发酸,有些想哭。南初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顿了顿,不再提以前的事,只说现在。“这个点心是在哪里买的?”她夹起一小块桃花糕,“中午你们吃的那家店吗?我看菜单上好像有。”图慎思立刻回答道:“嗯,是那家的,我们尝过了觉得很好吃,我就让老板打包了一小份。”“这个绿色的不是一家的吧?”“不是的,这个是绿豆糕,攻略里说百年老店来了必尝,我们排了好久的队,买到了。”“那看你今天收获满满的这个程度,玩了不少地方。”“嗯,我们把老街那块能去的都去了,光是步行就走了两万多步呢,有条老巷子真的很漂亮,青石板绿青苔,墙上的花都开满了,一骨碌一骨碌地掉下来……我,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图慎思的语调落下去,顺便自己把自己骂回去,“吃饭都堵不住我的嘴……”“不多。”南初给她夹菜,又给她拿过来饮料,“饭大口大口地吃,话大把大把地说,我在房间里闷了一天,听到的都是些麻烦事,现在就想听你说这些。”图慎思放心了,她脸颊红红地笑起来,再没拘着,把桌上的东西怎么来的,今天都是怎么玩的,细细的,掰开了揉碎了,用了好多有趣的比喻和夸张,说给南初听。说到后面,手舞足蹈地给南初比划起来,讲到雕塑什么样,自己离开椅子给南初摆姿势,说到老板娘讲话好玩,自己掐着嗓子装腔学调,再说到什么东西什么样子,用语言实在表达不清楚,干脆掏出本子,翻到一页空白纸,抬笔刷刷就画。画的真叫一个简洁生动。哪怕南初已经作为甲方老板见识过这位乙方美术的功力,此刻还是感觉到惊叹。“你画画什么时候进步这么快的?”她问图慎思。“以前是不会啦。”图慎思边说,手上还没停,寥寥几笔就丰富了画面背景,“大学的时候每天都在画,白天画,晚上画,上课的时候也画,慢慢地就进步啦。”南初还是没忍住,她总是想起那个夏天的图慎思,想起她们那些称不上多的相处,一点点一滴滴,再与如今面前的人,做比较。她道:“以前老夸我画的那些花花草草,现在你比我厉害了。”图慎思的笔尖停住了,抵在纸面上,晕出一个小圆圈。“我怎么可能比南初姐姐厉害……”她怔怔地道,“我永远都不会有南初姐姐厉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南初,也没有看画面。
这样神思恍惚地低声叫着这个称呼,就好像,那个所谓的“南初姐姐”,现在并不在她身边一样。南初望着图慎思的侧脸,没有言语。短暂的停顿过后,图慎思继续补完了手上的画,继续同南初说有趣的事,她笑得很是灿烂,眼睛弯弯,嘴角上翘,同身上的向日葵一样灿烂。太阳已经彻底掉入了海平面,屋外是暗蓝色的天,屋内是明黄色的灯光,南初歪着脑袋,欣赏来自图慎思的所有表演。她的手机还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来自供应商的电话,南初没接,任由它响着。倒是图慎思开始着急,嘴上的话断了,眼睛一直往南初的手机上瞄,最终还是没忍住道:“南总,接电话吧。”“工作上的事,很烦。”南初道。“工作哪有不烦的呀。”图慎思笑了笑,“忙完就好了。”南初:“忙完你就不在这里了。”“我在的。”图慎思重重点头,“我一直在的,我没有别的事,我会一直等你。”我会一直等你。南初一下子笑了,她的眉梢轻轻挑起,没安什么好心思:“等到几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你会工作到那么晚吗?”图慎思的脸皱起来,有些担心的语调。“是呢,经常。”南初倒也没说假话,只是这些平日里她压根不会说的话,现在用起来好像刚刚好,“工作到一两点也是有的。”电话等不到应答,已经自动挂断了。但很快,它又一次地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夺命一般,不能止息。图慎思的脸皱巴得像个小苦瓜,她为难地盯着南初的手机,犹豫几次,嗫嚅着道:“那还是……得接的吧。”“嗯。”南初看着她,望进她的眼睛里,“那你等我。”“嗯!”图慎思用力点头,再一次十分坚决地给南初保证,“我等你!”“好。”南初笑起来。她接起了电话,开始处理工作,图慎思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很快把吃完的餐盘整理起来端去了厨房,把桌子擦干净,又把饮料和水果摆到了南初面前,示意她可以随时补充能量。电话里的事是挺烦的,和各方供应以及渠道扯皮,是南初最不喜欢的工作内容之一,但有图慎思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就像一块招摇的香甜的糖果,吊在她面前,让她总有一份殷切的期待。南初想,要是今天真工作到很晚,或许会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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