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大人有大量,肯不同他计较,如此胸襟,实在叫小的愧颜。”
“罢了,”靖王摆摆手道,“本王从来不爱行那等强人所难之事。”
“各人有各自的缘法,强扭的瓜不甜,他既不愿,周翁也总不好将人捆了手脚送来。否则不是结缘,反倒成了结怨了。”
“是是,”周牍喏喏点头,只跟着应承,”王爷大度容人,真叫旁人自叹弗如。”
又殷勤道,“小的听闻王爷早年常随太后娘娘礼佛清心,这几句实有佛意,小的蒙受,也自觉顿悟良多呢。”
靖王同他视线对上,轻飘飘地一瞥,半笑不笑道,“周翁既然开了口,那本王少不得就要再多嘴两句。”
“本王素来爱花,更惜人才。这人啊,便如眼前这盆腊梅一般。”
“野生野长,瞧着有趣,却终究无状,非得细细修剪了,才算成器,堪为己所用。”
“这修剪,也讲究个时辰分寸。必得趁着枝条幼嫩之时修剪,才能省时省力,遂心如愿。”
“都则等它大了,枝叶繁密,筋骨刚硬,修剪时费力不提,不留神还要被断了的茬口刺上一下,反倒伤了自己,实在不划算。”
他说着,拈起小银剪子,在枝桠上漫不经心地碰了碰,“可惜啊,周翁那盆腊梅,到底是给耽误了。”
“不过,”靖王嘴角轻提,话风陡转道,“周府盆景繁盛,原也不差这一盆两盆。”
“与其放任它枝叶渐盛,来日生患,倒不如从根处一剪子铰断干净。”
“一株毁了,再换一株便是。总归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周翁觉得呢?”
周牍被这话里头的深意惊了一瞬,面色惨白,陡然脱口道,“王爷!此事不可!”
“他到底……到底同我有十余年父子情分,怎能下此狠手!”
靖王不为所动,慢悠悠地将剪子搁去一旁,侧过身来打量周牍神色,停了片刻,忽而微微一笑,开口道,“周翁这是怎么了?”
“什么父子情分,本王倒是听糊涂了。”
“方才不过是拿盆景同周翁说笑一二,若是竟当了真,反倒不妙了。”
“周翁以为呢?”
“是,”周牍勉强收敛了心神,遮掩着拭了把冷汗,强笑道,“说笑而已。”
“是小人想岔了,王爷莫怪。”
靖王爷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下微讪,面上却仍云淡风轻道,“说起风雅之事,上次二少爷过来府中,同本王一道品了半日的茶,倒是相谈甚欢。”
“二少爷学识甚佳,心行为人有颇得本王之意,周翁该常带他来府中做客,可勿要心生吝啬,明珠暗藏才是。”
“那是自然,”提及这位二少爷,周牍面上神情略微舒展些,情不自禁地带了几分笑意,“澄儿那日回去之后,也数度同小人讲起对王爷的景仰之情,还盼着来日里有机会,好多同王爷讨教呢。”
“那敢情好,”靖王挑了挑眉道,“如今周翁常常过府来往,本就方便许多。”
“澄二少爷人品贵重,同本王又有这另一层关系在里头,自然是更为亲近的。”
“本王能得友谈诗论画,在这儋州城里,也不算无聊了。”
“至于这生意经营一事,”他负手而立,余光瞥了周牍一眼,轻飘飘道,“周翁也该因材施教。”
“大少爷既无心思在上头,也不必强求。左右二少爷聪敏心细,这往后诸事,由他在旁协助周翁操持,本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周牍得了这话,只觉心头重担又卸下一遭,只顾着一叠声地应“是”,面上喜意一时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当年叶氏嫁入门中,两年都未曾有孕,周家子嗣本就单薄,又遇如此情状,他更是心急如焚,夜不能寐。
偏偏他那岳丈为人最是强势,叶家根基又繁盛,在儋州里也不容小觑。为着叶氏未曾生养,他那岳丈延医请药无数,心肝儿肉一般待着,有这样一遭,他更是断不敢提起纳妾一事。
最后,他只得背着人偷偷收了朱氏,在外头另外置办宅院,将她安置在里头,连名分都不曾给过,除了几名心腹仆人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谁知朱氏过门后不久,叶氏就经大夫诊治有孕,继而生下周潋。他盼了多年的儿子一朝搂在怀里,疼得宝贝疙瘩一般,只顾欢喜眼前这一个了,连后来朱氏有孕,产下次子周澄,也没分走他太多心思去。
如今周潋渐大,手段才智不输于人,偏生心性十足地学了自己那位岳丈,一般的顽固不化。身为周家之子,偏偏又心心念念着叶家,处处以他人为先,父子二人争执日多,渐渐地也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
好在周澄是个乖巧懂事的,对他惯来亲近,又从不在他面前多争什么,他每每在别处经了烦心之事,往朱氏处去时,有朱氏在一旁软语温存,稚子可爱,心下也舒缓许多,连带着对他们母子都多体恤了几分。
便如前些日子,周潋使性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往靖王府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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