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像不认识她,她是谁?他心里的痛苦太多了,身?体上的,灵魂上的,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要这样悲凉,这样伤痛。
他心里厌烦一切,又同情一切,不止他苦,他曾经抱住童年?的月槐树为所有受苦的生?灵痛哭,原来?,也包括他自己。
“三哥,你是不是很难受?”南北揉了揉眼睛。
章望生?的脸,漠然空洞,她的小圆脸哪里去了?头发也乱了,没有梳理,他想起她窝在他腿间,他给她扎辫子,转眼间,她就成了另一个人。
“三哥……”南北殷切喊着他,她非常担忧。
章望生?什么声?音也不想听见,风声?,鸡鸣,月槐树下上工的钟声?,男人的骂声?,小孩子的哭声?……他要死?了,可她怎么办?他在煎熬中想到这点,悲伤得不能自抑,留她孤苦一人,太可怜了。
可她又是如此令人生?厌,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章望生?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起起伏伏,在昏睡和清醒之间,一直痛苦着。
南北开始习惯他的失语,他会失神盯着某个地方,也不说话,要么便是睡觉,在抹药的时候才会皱紧眉头甚至□□出声?。
在日复一日照顾章望生?的时间里,她也变得缄默,她对一切也似乎不再抱什么希望。由惊惧,变得镇定?,如果他死?了,她也跟着去死?。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生?了根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她再也不去学校,章望生?无力管她,她就在他身?边一坐一整天,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
章望生?虚弱到一起身?,便几?乎晕倒的田地,他想解手,人扶着墙天旋地转,他叫南北请李崎来?帮个忙,南北不敢去,她总觉得自己一走,他就会死?。
“我能弄的。”她哀求他,章望生?心里充满了难堪,他心悸得厉害,手使不上力气,全是恐怖的烂皮肤。
“三哥,你叫我帮你吧,我转过脸不看,行吗?”南北快哭了,章望生?看着她,已经难受到什么感情都说不上来?了,南北闭上眼,给他解了裤腰带,还要说,“三哥,你没劲儿了就靠我身?上。”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回?到屋里。
冬夜还是那样漫长,南北趴桌子上睡着了,她突然惊醒,呆呆看着桌上快要烧干的油灯,心里突突乱跳,她不能叫这灯灭,不能,她得给灯续油。
她到床边,摸了摸章望生?脑门,又把被角掖了掖,章望生?的脚非常凉,身?上没热乎气,南北脱了鞋爬进被窝,把章望生?两只脚揣在胸口,他睡得迷糊,觉得身?体暖和起来?,以为是小时候,跟二哥一个被窝。
等到白天,南北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找出来?,拿给李崎,她求李崎带章望生?去县城看病。李崎知道?章望生?害病,不清楚他病得这样重,有段日子没见,偶尔在外头见到南北去卫生?院拿药,问两句,这女孩子总模棱两可,他以为不是那么要紧。
“要是钱花完了,你用这个。”南北塞给他两块银元,吓李崎一跳,“你哪儿来?的啊?”
南北格外冷静,她定?定?地看着李崎:“李崎哥,我不晓得该找谁救我三哥,思来?想去只有你了,我不怕你说出去,大不了章家人死?绝,我给我三哥当孝子,我再一头撞死?棺材上,绝不一个人过。可我三哥现在还喘着气儿,我不能看他死?,你就看在三哥平常为人处事从不生?坏心的份上,帮我们?一把,大恩不言谢,我先给你磕头了。”
她说完,跪着给李崎磕了三个响头,李崎把她拽起来?时,她额头都渗血了。
李崎被她这举动?弄得很震惊,他也不懂这女孩子,她才多大的人啊,章望生?到今天这一步,是她的缘故,如今还是她,李崎以为南北会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她没有。
就这样,李崎借来?生?产队的板车跟驴,板车上铺了苇子席,厚厚的褥子,南北把章望生?慢慢扶过来?,给他盖上被子。
“三哥,我在家等你。”她握紧他的手,嘴唇打颤。
她一个人在家,这么黑,这么冷,会害怕的,章望生?躺下来?时心里念头一动?,人又痛苦起来?,他对去县城看病似乎也没抱什么希望,二哥的人生?轨迹,他觉得自己要再走一遍。
对于死?,他有时候无比惧怕,自己这样年?轻,太不甘了。有时候又觉得了然,无所谓了,人都要死?,归于黄土。他其实很留恋生?,可这样的生?把他折磨的奄奄一息,没有任何?幸福和美好可言,留恋什么呢?
“你去跟芳芳姐睡,白天不要在人宿舍待,帮人干点事,勤快些……”他有气无力交代她,他怕别人讨厌她,视她为恶人。
南北故作轻松:“我晓得啦,我很有眼色的。”
因为要赶路,他们?是半夜出发的,特?别冷,人睫毛上长满白霜,月槐树在雾中,天边星辰若隐若现。
毛驴嘚嘚嘚远去,南北一个人在雾里站了很久。
章望生?需要消炎,清理创面?,医生?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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