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雨,过于冷了些。
苏涿光不禁皱起眉。
都冷成这样了,之前还想着拒绝他的衣袍。
他看得出,她看似克己守礼,内心却对守礼有所抗拒。那名为礼的枷锁束缚着她,让她偶尔喘不过气,想要突破桎梏求得新生,又始终被其沉沉压着。
这是苏涿光今夜眼见的她,与世人所冠名的,并不相同。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复了平稳。
乔时怜起身逃似的离开他怀里,她埋头揉搓着滚烫的指尖,暗自理着措辞,“咳…如你所见,我确实是一个守礼的女子。”
苏涿光漫不经心地应道:“嗯,扒人衣服不敢正眼看。”
他刻意强调着她所指的守礼。
“我说了不是有意的……”
乔时怜欲哭无泪,羞愤之下又道:“那我不是帮你穿上了?”
苏涿光垂眼望着凌乱不整的衣襟,他将她第二次所做“罪证”保留得完好,“但你又帮我脱了。”
乔时怜:“……”
乔时怜一时郁闷至极,她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索性打算装死,不再说话。
耳畔唯有车轱辘碾过的声响阵阵,还有他有条不紊理着衣襟的细微动静。不多时,乔时怜忽听那清冽嗓音,于身侧淡然响起。
“我觉得你胆子该大些,不该拘泥这些俗礼。”
“嗯?”
乔时怜不解他此言何意,回想起他之前所说,他面前她可随意,意思是自己在他这里无需守礼。
而眼下自己不慎扒了他衣服两次,他非但没有生气计较,反是让自己再大胆些。
胆子大些?
难道他是想…再进一步?试自己是否有突破守礼的胆量?
若此话放在他人身上,她只会觉得这人不是在说荤话开玩笑,便是在刻意引诱她做出出格之事。
但她眼前的苏涿光,面若霜雪,未曾薄减分毫,神色端端的似常年不化的冰山,怎么瞧都不是一副会说笑、会近女色的模样。
他似乎是真的在考验自己,有意引导她跳出世俗之礼的束缚。
苏涿光并不知乔时怜在想这些,“以及你为何会怕我?”
乔时怜仍在想,那这再进一步是如何进?
思之无果,她闷声回答了他:“毕竟有求于你,我怕你把我丢在半路…”
苏涿光若有所思,“也是。”
殊不知这轻飘飘的俩字在乔时怜听来,便等同于,若自己不能通过他的考验,他就会把她丢下马车不管不顾。
落霞山离府尚有脚程,再加上她怕黑,如何敢独自回家?
她脑海里已不可抑制地浮现此等画面——苏涿光稍稍起身,颀长的身形朝她覆下浓重的影,他俯身于她耳边低喃:是想守礼,还是想要命?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度想起苏涿光强调着语气问她,礼和命之间哪个重要。
她自是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她都死过一次了,还在乎这些虚礼做甚?前世自己那般谨慎守礼,不也落得被人诬陷至死的下场么?
现如今,自己真的是因为怕死才守礼吗?
是生在闺阁,十余年来的教养与陈规,牢牢困着自己,不敢越过这雷池半步。她恨那些教条杀死了自己,也恨胆小慎微、屈服于守礼的自己。
前世一幕幕仍如鲠在喉,乔时怜咬了咬牙,思忖间下定了决心。
她终归是要做出改变的。而既然苏涿光想试自己的胆量,自己便可证明给他看,她非是不敢冲破桎梏、拘泥俗礼的女子。
想到此处,乔时怜侧过身,她攀着苏涿光的肩,须臾间吻在了他唇畔。
这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呵而就。连乔时怜都觉着太过顺遂,眼前人甚至也极为配合,静坐着任由她吻着。
看来,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她思来想去,那话本里男欢女爱,除了搂搂抱抱,便是将这亲吻写得极尽淋漓。她每每枕在榻边偷看时,都不禁羞红了面,钻进被子捂住脸。
虽然她和苏涿光非是话本上情投意合的角,但这般破礼而胆大的尝试,想来定是他想看到的。
却不知,此刻“极为配合”她吻的人,绷直了身坐在马车里,他向来清明的大脑唯余空白,思绪早已散至云霄以外。
他不是没想过推开乔时怜,而是她贴近得太过突然。饶是他在战场厮杀里极具应变之力,这扑面而来的软香与唇上温凉的陌生触感,让他陷入了茫然。
纵使这吻笨拙而生涩,却是切实覆在了他的唇畔。
她在做什么?她疯了吗?
这是苏涿光清醒过来的一刹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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