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打屏风边上望里看,只见李怀雍一身里衣杵在那地上,神情竟然些是萧瑟,两个目光撞在一处,李怀雍向她招招手,她过去,他携她的手望榻上坐下,她侍立一旁不肯陪着坐,他也不以为意,只问她:“箫娘,已知冯氏对我的狠心,这一回泰山封禅,冯太后居然赞同,你不觉着是要引我入彀?”
云箫韶手在他手中,僵的,口条却不僵,道:“圣驾带着你,总好过留你在朝中监国,你收拢贤才勘查国事,太后大约不乐意看见这个”
总还是,挡不得的一缕私心,云箫韶心知冯氏靠不住,却总也不愿提点一句此行或许有疑。
那厢李怀雍又说起旁的,说是此行若去,归来上到八月,正巧城南宝檀寺的蜜橘到季,他说:“箫娘,回来我与你品新橘,好不好?”
云箫韶心不在焉:“好。”
良久良久,“好。”李怀雍轻声应和。
夫妻两个又说几句,云箫韶说若真要去,六月里徐皇后生辰别忘置办,又说碧容进来也许久,要把名字录进来,李怀雍只说好。
好。
转头一看,云箫韶唬一跳,好个甚?只看见李怀雍眼中一派阴云,八表同昏上下无光。
又听他轻着声:“转过年来是仁和二十年,青云观的雪峰蜜橘苗,要到二十一年夏才打蜀郡运来。”
!云箫韶悚然一惊,今年,青云观还没有蜜橘?李怀雍这话何意?
今年还不得,落后几年才有,他、他怎知道?咱是从头活来,他又不是。
慢着,他……是不是也?云箫韶心底一惊。
怪不得,怪不得!只道他心思越幽深,只道他行事越老练!又道他说起婚前初见,仿佛遥忆经年旧事,原来、原来他也是从那头来的!
是了,要不红绡梨他能提早布局,不声不响编排一个甚瘾癣,一招化险为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念头上脑,这云箫韶真当心惊肉跳,发丝如有人揪,指甲缝如有针扎,把声气都屏住。
听李怀雍道:“箫娘,你待如何?一心要与我交割,可你知,自古东宫废妃,慢说你贵为太子妃,收过金册金宝,即便是个庶妃、侍妾,也没有出去的路。”
是这理么?云箫韶脑中沸沸然不知其所止,依稀又觉李怀雍今日与以往又不同。
李怀雍望榻上移一张案,一侧坐下:“你坐,听我与你细谈。”他牵她的手坐下,眉间掌心温温柔柔,唯言语间冰冰冷冷,“东宫废妃,只有发到冷宫幽居到老。”
“也没有,”他直视云箫韶眼睛,“本朝也没有太子获罪被废,太子妃保存的先例。”
没、没有么?云箫韶尽力镇静,冷声道:“没有太子妃明哲保身的例,却有太子妃守寡的例。”
李怀雍一只手握她,另一只踅到她脸侧摩挲,轻声细语:“凤儿,你当冯氏是积德行善的慈念人?我若死在冯氏手里,能是安享身后名的善终么?不整治我一个身败名裂,不掼我几桩大罪?他们能许我干干净净地死?”
“我若获罪而死,云家,又能独善其身到几时?”李怀雍问。
脸上他的手,冰凉透心,云箫韶浑身打战:“殿下此言何意。”
“我言何意,”李怀雍告她,“云家到时一样全家惨死无一幸免,母亲、筝流。即便不死,罪臣女眷,按例也要发配官办,凤儿,你忍心她每受这等苦?”
倾身靠近些:“母亲不能安享天伦,筝流不能得个好归宿,因你,受你牵连,吃这等苦,你看得么?”
李怀雍声声相问。
云箫韶眼中滚烫,看得?决计看不得,那不是上辈子的老路?上辈子她们都因她牵连,不得善终。
可到底不愿在李怀雍跟前落泪,没得像是示弱,她只是又问一回:“殿下此言何意?”又道,“何苦拿话把人说杀了,殿下想治不尊不救的罪,治就是了,或者殿下想纳徐茜蓉进东宫代我,纳就是了,何苦来说这一篇?”
她瞟一眼李怀雍,谁知李怀雍竟然面上一个笑影:“好凤儿,你多提几句她,与我听听。”
?谁?云箫韶左右不能明悉他的心思。
他无知无觉,情深意切:“你恼徐氏,二一添作五,我也可哄一哄自己,你是拈酸吃味。可你告与本宫说,你真是拈她的酸么?”李怀雍自顾自说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不是。”
你不是。
你哪个在意她,一个正眼没有,你只怕恨不得我休你归家,另娶太子妃。
也是由来的疑影,正月十五的灯宴上起来的:云箫韶,他的妻,想他死。
后来是哪上?
是望月楼上,那个叫碧容的表子,真心假意罢,也肯舍命相救,偏云箫韶一动不动。今日又是如此,明知泰安州一行凶险,天塌下来地不变色,一声不吭。
若说李怀雍如何确信?确信他的凤儿和他走的一般运道,俱是借尸还魂,俱不是此间人?这还要多赖朱砂判。
两个是夫妻,连理的枝交颈的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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