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女儿的种种束缚,实际上都是温太太及温家无形的要求。
他生于方正古板之家,不止是他的一生,可能将来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会因此而受到束缚。
温景随再回想起先前自己听到姚守宁央求柳氏允她出门时而生出的念头:他定会早早替她安排好一切,不舍得她再三哀求。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此时再一回想,温景随便觉得心中更痛。
姚守宁想要的,不是她自己去哀求,也不是谁替她说情,她想要自己可以替自己作主,不再受束缚的自由。
温景随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笑意,但他的面皮僵冷,嘴角直往下垂落。
胸腔之中有一股郁气冲撞着,顺着胸口而上,钻入鼻梁,让他鼻尖酸楚。
眼眶酸涩异常,一道热气很快将眼睛覆盖住。
水意迅速汇聚,被他拼命忍住,使它不至于掉落。
他说不出的狼狈与失落,在陆执的面前,他明明是输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不是输给了对手,而是输给了自己的‘不适合’。
姚守宁说他没有不如人,可温景随却发现自己确实是不如人的。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未来科举入闱,必能夺得功名,从此平步青云,一展胸中抱负。
可此时他才发现,这种‘强大’如镜中花,水中月,他之于姚守宁,便如一方牢笼,若她是鸟,他无法提供可供她翱翔的天空,只会将她束缚其中。
“那,那他,他呢……”
他极力忍住内心的激荡情绪,低哑着开口问道。
“他?”
姚守宁转头看了世子一眼,他仍‘听话’的转向了另一边,但听到这里,耳朵抖了抖。
世子表面没出声,心中却在想:我当然是跟守宁一起出门玩啦,如果我娘要阻止,让我娘打我!让我娘打我!
末了又想:我娘才不会阻止我。
“……”她差点被他逗笑,连忙抿住嘴唇,将头低下去。
这样的时刻,温大哥都快哭了,如果她要是笑出来,必定让他更加难过。
“他可以陪你,给你自由吗?”
“我可以!”
陆执听到这里,迫不及待的转头。
“你走开!”
姚守宁推他的脸,将世子一张俊美的脸推搡得变形,不允许他开口:
“你不要说话。”
“我可以,你快点跟他说,我可以……”世子还不死心。
“你不要闹了——”
姚守宁拼命抓他脸颊,将他脸扯红。
“我的自由不是别人给的。”她摇了摇头,看向温景随:
“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东西。”以前她意识不到,但随着她辩机一族的力量觉醒,随着她与世子一次次冒险的过程中,这些经历、力量都带给她自大的自信与底气。
温景随眼里的光彩刹时熄灭。
“对不起了,温大哥。”
她轻声的道,接着拍了拍世子的手。
陆执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偏头沉思了片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直到姚守宁拍他手臂,示意他离开时,他才警醒,抖了抖缰绳,马匹缓缓提步前行。
车子从温景随身侧驶过,他像是一个立于街中的雕塑,一动不动。
马车走出很远后,姚守宁转头看去时,他低抱着那斗蓬,站在街道正中,低垂着头。
“他有点可怜——”
就连陆执回头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米粒大小的良心叹了一句。
他说这话时,既是喜滋滋的,有种成功狙击了情敌的痛快感,又隐隐有种前车之鉴的失落。
陆执偷偷去看姚守宁,却见她神情平静,似是坦然极了。
这个以往天真可爱的少女,刚刚用直白而锋利的语言,将温景随拒绝了,半点儿幻想都没给他留。
她的手段干净而利落,令得陆执都有些同情温家那小子了。
“守宁——”
他有点不安,甚至回想起先前那一幕,后背隐隐发凉。
“守宁。”陆执又喊了一声,并不自在的动了动。
“干嘛——”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舔了舔嘴角,见姚守宁转过了头来,顿时头皮发麻,说话结结巴巴的:
“如果有一天……”
他鼓不足勇气。
温景随的事让他本来就不充足的勇气瞬时七零八落,在她目光之下,他的意志力溃不成军,不敢将那句话问出口,转而问道:
“你冷不冷?”
“有一点。”她抱住了胳膊,打了个哆嗦。
陆执却想到了温景随满怀希望抱来的那件斗蓬,他跑得满头大汗,但最终成了没能送出手的礼物。
他被姚守宁拒绝了。
世子想了想,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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