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温静没有嫌他。
她帮他擦了身?子,望向他的腿时,眼底只有真挚的心疼。
她的动作更加小心了,细腻、温柔,也不知是不是下手轻柔,又或是巾帕上沾了热水,连同?严文被霜雪覆盖的心脏都软化了。
温静秋眉微蹙,小心地?问他:“夫君的腿,疼吗?”
严文一怔。
原来,也会有人关心他——腿疼不疼。
再后来,严文还知道,原来温静早早就?见过他的。
严文不如皇兄们得宠,住在宫中的时间不多?。他在宫外有皇子私院,闲暇时,也会穿一身?不显贵的青色袍衫,登上寺庙里的佛塔高楼,凭栏阅卷。
温静入寺祈福,正遇上一场淅沥大雨。
挂满姻缘红绸的月老树下,她仓皇一抬眼,正对上眉眼冷峻的青衫郎君。
仅仅一瞬,严文错开了脸,继续翻阅下一页书卷。
他不知的是,温静早早将他记挂在了心上,午夜梦回,总会想起那一日的春雨。
郁郁苍苍的老山里,有个俊逸的郎君落座高台,如佛陀、如神?祇,眼中漠然,不存世人,唯有读不懂的晦暗故事。
她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读她。
……
严文望向温静,不敢应皇兄们的赌约。请不要逼迫他了,他不想让妻子丢人啊。
幸而?这时,谢安平站了出来。
他单膝下跪,对皇帝严盛道:“祁亲王不便骑马狩猎,不如由臣代祁亲王出战。”
秋狩本就?是为了庆贺谢安平连战皆捷,严盛又怎会不给他面子呢?
一代战神?要参赛,那定?是魁首啊。他们这些“酒囊饭袋”哪里及得上嘛!到时候高下立见,真真自讨没趣。
大家伙儿意兴阑珊,赌约一事便打哈哈略过了。
看啊,不过是皇兄们酒桌上一时兴起的笑谈,却险些折损了严文的傲然脊骨。
都怪他的腿……
严文不语,心情沉闷。
不过,他很感激谢安平出言相帮,寻常臣子,断不会故意在酒酣耳热的席上,扫天家兴致。
谢安平心思细腻,为了他,开罪了君王。
夜里,谢安平来毡帐寻过严文一次。
他郑重地?对严文道:“祁亲王倘若因腿疾之故,不喜骑马,可练一练箭术。挽弓狩猎,勤习臂力,亦能夺魁。”
他给严文指点?了另外一条道儿。
谢安平径直揭开他的伤疤,不带任何鄙薄,坦然地?陈述他的弱处。他是真正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将军,底下兵卒受了伤,残肢断臂乃家常便饭,于他而?言,严文的残缺并不算什么值得挂心的大事。
就?连严文自个儿都不觉得,谢安平言辞哪句冒犯了。
他由衷感激谢安平的坦率。
至少,谢安平把严文,当?成了一个正常人交谈、相处,而?不是低人一等的弱者。
那日后,严文和谢安平私下里便有了来往,渐渐成了至交。
谢安平在藩镇行军,缺食少衣、朝廷压粮不放的时候,严文还私下里偷偷运送军需,背着刘云等人,接济过谢安平麾下的神?策军。
雪中送炭,他们是过命之交啊。
直到谢安平遭受君主严盛的打压,尸骨无存。
临死前,谢安平除了给谢青留下血书,还事先联系了旧友严文,恳求他庇护谢家的孩子。
严文应允。
自此之后,谢氏一脉,便和严文有了牵扯,谢青同?这位叔伯的关系,也甚是密切。
另一边。
京城,谢府。
谢青回府笑眸很冷,似是夹杂怒气。
沈香追问,他只摇头说无事。
实在没法子,沈香只得传召随行的阿景,探问缘由:“阿景,夫君在衙门里可是受欺了?”
阿景听到这句话,惊吓很大。
他确认了三次,才知道沈香并非说笑。哪个官吏有能耐欺负谢青?招惹恶徒,不缺胳膊断腿都是好?的了。夫人定?是关心则乱,说胡话了……竟把尊长认成了纯洁无瑕的小白花。
阿景思来想去也没记起谢青被谁压榨了,嘟囔半天,说了句:“哦!我想起来了,尊长归府的时候,曾撩帘,飞出石子,绊了都官司郎中苏民奕,还教?他磕了一颗门牙。”
沈香记得这位苏民奕曾开罪过自己。
但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谢青也早早惩戒过了。他总不至于这样小心眼,想起来就?火气大,时不时要再罚一次吧?
阿景这边问不出的缘由,沈香只得去找谢青。
刚一入寝房,热气缭绕,画屏上映出郎君披发的清逸身?影,拨云撩雨。
沈香暗骂谢青洗个澡都要调风弄月,她避开眼,只躬身?去探滑落在地?的公服。甫一伸手,沈香恰巧摸到一只塞了官印与牙牌的荷包。素色绸面上,落了几点?黄褐色的酒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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