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出一口浊气,启唇道:“下去。”
庄远离去后,偌大的书房便只剩他一人。戚少麟提步行至书案前,看到了上面一罐圆形的药膏。
桌面还未收拾,纸页翻乱,仍是秦玥离开前的样子。他抽出被压住的一页户籍文书,注视良久后,将它揉作一团,掷在地上。
他还想着既然秦常锋已死,那些冤孽便就此一笔勾销,给秦玥换个身份,将她堂堂正正娶进门。也亏得秦玥这一鞭打醒了他。他与秦玥本就隔着山海,他戚少麟身为大梁重臣,侯府嫡子,难道就真要因为这么个叛贼之后卑躬屈膝?
许是迷药后劲还未过,这些恼恨怨念一瞬而过,余下的全是苦涩钝痛。他俯身撑在桌面,阖目等待这一阵痛意散去。
稍缓后,他睁开眼,蓦地感到脸上微凉。他低下头,看到下方纸页上的墨迹已经混做一团。
昼夜不停地赶路,出了京城地界,秦玥才稍松一口气。
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往西去古禹的路,而另一条则是去往江南。照她原来所想,出了侯府便去古禹搜寻父亲的消息。可一路细想来,自己此番行径定是惹怒了戚少麟,等他醒后自然会四处围截自己。
戚少麟何其奸诈,如何猜不到她心中所念,她独身一人,立时前往边关无疑是自投罗网。
天色渐白,她勒紧马缰,往南边纵身而去。
连行了五日,直到马匹也有些吃不消,她才进了衢州城。城门搜查没有她想象中那般严苛,靠着那些作假的通行路引,进城投宿倒是不难。
进了客栈,叫店小二喂好马匹,她便到大堂内用些热膳。
此时天色已晚,大堂里用膳的人不多,仅有的几桌都在饮酒座谈。秦玥坐在最边上,点了一碗面细细吃着,竖起耳朵听那些人在交谈些什么。
酒劲上头,那群人便喧闹了起来,吵吵嚷嚷地也听不清说些什么,反而有些让人头疼。
这时她桌前突然走来两人,秦玥不着痕迹地低头吃面,不叫人看清她的脸。
一道苍劲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哥,那边太吵,能否拼个座?”
秦玥头也不抬,含糊道:“请便。”
那两人便就此坐下,淡淡的药味从他们身上飘来。秦玥学了一点药材皮毛,猜想这两人应当是大夫或者采药商。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个名字后,顿觉口中的面都没了滋味。
“···要不是戚将军,这城外的匪徒还不知有多嚣张,咱们怎会有安生日子过!”一个形貌清癯的男子道。
“可不是嘛,这地方官府剿匪剿了大半年,一点儿成效都没有,戚将军来了不过十日,便尽数铲除匪患。”其余人附和道。
“依我看,论这般能力,也只有当年的秦将军能相比。”男子喝上了头,口齿不清道。
“嘘,这话可说不得,如何用罪将与世子比较?”
秦玥这才想起,戚少麟上次离京剿匪,可不就是来这衢州。那群人还在高声喧哗,她已没了听的兴致,专心吃着面。
倏地桌上另一道清冽的嗓音开口,满是不屑:“嘁,这个什么世子算什么东西,还配和秦将军相提并论。”
年纪稍大些那人道:“不可胡言。”
秦玥暗暗吃惊,想多听几句,却见这两人已谈起了其他。
吃过面她便上楼回屋,洗去一身污浊后,躺上床时她已无力再去担忧其他,一闭眼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秦玥被楼下的吵闹声惊醒,她匆忙起身下楼,无意间听到店内人在讨论城中即将戒严之事。她对这二字极为警觉,原本打算在衢州歇上一两日,闻言立即动身出城。
这一行极为仓促,她并未来得及置办干粮,就连囊中的水也只打了一半。
出了衢州城便是无垠长山,她不敢多歇,一刻不停地继续往南。走过半日后,她再拿出羊皮地图时,发现已辨别不出方向。无奈之下,她只得跟着荒道一直走。
烈日下粮尽水绝地又走了小半日,她双唇干裂,意识也有些模糊。
身下的骏马已疲累了几日,过一处斜坡时负力不足,秦玥就这样滑下了马,沿着坡滚了几圈。
她又困又渴,灼阳晃得她睁不开眼。她迷迷糊糊地想,就这样先睡一会儿吧。
意识模糊前,她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少年明朗的语调只说了一个字:
“咦?”
(修)
坑洼不平的马道上,秦玥在一阵摇晃中醒来,鼻间尽是浓烈的药味。
她徐徐睁开眼,视线上方是简陋的车棚,一缕阳光正穿过破隙,打在她脸上。她偏了偏头躲开,猛然撞见肩侧一张清俊的面容,挺鼻薄唇,棱角分明。
酣睡的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离她不过几寸的距离,呼出的气息正喷洒在她耳畔。秦玥倏尔往后退,一头撞到车壁上,碰出一声响。
男子被这动静吵醒,浓长的眼睫动了动,露出一双明澈的眸子。他看了一眼秦玥,才睡醒的嗓音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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