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瑞犹不解气,又连续掀翻了房内一应桌椅,发出极大声响,桌上的物器拉拉杂杂散落一地。
明州市舶司的转运使彭旁被监门官许赐查出曾私自给商船发放公凭,且私扣朝廷由高丽、占城、真腊为军中博买,做制造军器之用的牛皮与筋角,用于私卖获利后中饱私囊。
嘉宪帝震怒,当即下旨命大理寺直接将其收监,御史台速速断刑治狱。
齐瑞一身暴戾,眸中狠厉之色越发浓烈。
这彭旁不过也是个利缰名锁之辈,平时也没少得过好处,此番竟生出胆子查彭旁,可见不过是见利思义,受人指使罢了。
此人不作他想,定是齐修!
大慈园,夹芳亭。
春风拂晓木,苹叶软,杏花明。ānshhi/
沈同晏低头缀饮,眼角却不动声色地跟着点茶之人的手游移。小娘子纤纤素手,腕白肌红,细圆无节。
从炙烤茶饼研沫、过筛取细,到搅拌击沸,七注七击间,动作皆轻柔流畅,手法显见十分娴熟。
待得咬盏挂杯后,取了茶膏轻点,于汤纹水脉中幻出一幅竹林月影图,恍若水中丹青,乳白的云头缓缓从茶沫中升腾起来,久久不化。
陶知影取好木托放上茶盏,轻轻推至沈同晏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同晏捧起茶盏品了一口,噙笑评赞道:“香甘重滑。陶小娘子好手艺,若逢斗茶,定可赢得好名次。”
陶知影谦笑:“世子过誉。”
上一世为了她的高门梦,什么鼓瑟吹笙、赏画对弈之流的雅事未曾费心钻研。
沈同晏却只弯唇淡笑不语,修长的手指闲闲地扣着台面。
望着他一幅上位者的姿态,陶知影摁下心头闲气,继续道:“予安院一事,不知世子与三皇子殿下是否还满意?”
沈同晏姿态不变,眼皮微撩道:“陶小娘子仁善聪慧,我等自该投桃报李。谢氏之案已查清,乃为对家蓄谋陷害,相信不久后便可脱罪。只是…今日某还有一事,想与陶小娘子商议一番。”
“世子请讲。”
“此番若非陶小娘子仗义相救,江陵谢氏恐难逃一劫。想来为了满门性命,谢氏定然愿意献出全副家产…不知陶小娘子可愿搭台…与我等分一杯羹。”
陶知影垂眸沉吟。
她虽恨煞谢氏于上一世间接害死陶孟扶,但一方面,她于商业上需要继续与谢氏合作;另一方面,林哥儿与茹姐儿显见已是两情相悦,陶谢两家联姻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抽空了谢氏…
斟酌片刻,陶知影恭敬回道:“不瞒世子,民女与谢氏共商数年,委实不好行此背义之事。”
沈同晏只摩挲着黑釉茶盏,状似漫不惊心道:“陶小娘子到底是为着生意,还是…为了那狱中的谢家三郎?”
陶知影闻言微怔了下,只觉此人过分促狭,不欲搭理他的调侃,只转头欣赏湖景,明晃晃地假装并未听到。
沈同晏的笑容放大,勾人的桃花眼尾也愈发高高翘起。
第10章
大慈园后不久,闻得沈同晏离开了江陵,谢颐也随之出狱。毕竟是一贯甘衣好食的富家郎君,自牢狱中走过一遭,出狱时已有些形销骨立之态。
陶知影不耐与谢家众人打交道,只遣了陶知林前去探望,对谢氏送来的一应厚重谢礼却皆照单全收。
入得四月,春光渐远,天时已见昼长夜短之势。
立夏之季,陶知影突然接到舅母闻氏寄来的书信。
闻氏于信中说道,自己由仆从处听得陶知林曾前到访闻宅,遭向宽无礼驱逐,她心中甚感愧疚难安,已斥责于向宽,并经几番打听才探得陶氏姐弟住所;此遭特意自平阳遣信而来,除向他二人致歉外,亦邀陶氏姐弟至平阳向宅一叙,字里行间,恳切之意溢于言表。
恰逢陶知林春假将满,略斟酌一番后,陶知影便拟了回信,告过伯父,去信嘱于谢颐商船之事后,带上秋照与胞弟乘了船去往平阳。
上一世,陶氏姐弟到了平阳后,虽然向宽还是日常对他们恶声恶气,且不闻不问,但舅母闻氏是个宅心仁厚的,因着自己膝下无子女,对陶知影姐弟二人倒是赤心相待,细心照拂,可以说是视如已出了。故而,姐弟俩在平阳的生活也算不得艰苦。
哪怕单单为了舅母上世的矜恤,她也该亲去一趟平阳,探望舅母,顺便将前番陶知林欲赠予的疾方捎上。
地居东南沃土的平阳因尚武之风极盛,且出过诸多武状元,一向被誉为大齐的“武状元之乡”。
待见得群山相环,云烟相滋,旷野无穷的美景后不久,陶知影一行人便抵达了平阳。
初夏的晨时,河面虽还笼着薄薄的微雾,但逢暧风习习,可见是个响晴天。
闻氏带着仆从早等在了泊头。
这是个面目娟秀且柔净瘦弱的妇人,束了一条防风的青绸抹额,因常年受头疾所侵,眉头惯性地微蹙。
见得陶知影几人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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