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被家里人宠坏了,性子顽劣淘气,又受人挑唆,日日折辱践踏这个伴读,骂他是贱人生的杂种,三伏酷暑,罚他跪在阶下晒太阳,将他当马骑。贾少爷长着个猪脑袋,七八岁了,连《三字经》都认不全,那孩子比他聪明伶俐百倍,却只能站在窗根儿底下,偷听先生授课,贾少爷犯了错,先生就罚他的伴读,那么厚的戒尺打下去,手心也打肿了……总之,所有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手段,这个孩子都经受过,他每日鼻青脸肿地回到柴房,对于母亲的询问,从不回答,他厌恶这个女人的眼泪与关心,因为就是她让他遭受屈辱,可他又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他想他要鱼跃龙门,考中功名,再回来狠狠地报复这一家人。”
沈葭认真聆听着,问:“那后来呢?这个女人有没有生下贾老爷的孩子?”
陈适道:“没有,她始终生不出孩子。”
沈葭皱眉:“恐怕生不出的不是她,是贾老爷。”
“也许罢。”
“那这母子俩的日子岂不是越发难过?”
“你猜对了,贾老爷要将他们扫地出门,那孩子知道自己一旦出府,连窗根儿下偷听的机会都没了,便告诉他娘,他们一定要留下来。那个女人利用自己仅存的一点姿色,百般讨好贾老爷,又给贾夫人做绣活儿,熬到两只眼睛都瞎了,才得以让他们留在府里。”
沈葭想了想,蹙眉道:“你说的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却未免太自私冷血,他母亲被人玷污清白,也不是她的错,若不是不想留他一人孤苦无依地在这世上,她早就死了。这孩子不仅不体谅做母亲的艰难,反而还瞧不起她,为了争取一个读书的机会,逼着他母亲去向奸污她的禽兽献媚讨好,他自己占尽好处,反而还要处处鄙视,这样的人心术不正,就算读出书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陈适泛起一个苦笑,点头道:“你说的对。”
“后来呢?”沈葭又问,“这个孩子考中功名没有?”
“我不想说了。”
“说故事哪有你这样的?没头没尾的。”
陈适笑了笑,道:“二小姐,这世间的事,本就是无头无尾,无疾而终的。”
沈葭心说这人又犯疯病了,她的胃口被吊起来了,正想催着他把剩下的说完,庙门口突然走入两个人。
“喂,你们三个叫花子,有没有看到一条狗?”
出声的这人约莫十五六岁出头,穿着一件无袖的葛布短褂,露出两条麻杆儿似的细胳膊,下面却穿着一条宁绸撒花裤,不知道从哪儿抢来的,显得不伦不类。
另一人就老实得多,模样憨厚,闷头闷脑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往那口大铁锅上瞟,不停地舔着厚嘴唇。
沈葭心道坏了,该不会是狗主人找来了罢?
她站起来,没出声,心跳得飞快,将脚底下一堆狗骨头悄悄踢进灶灰里。
光膀子的少年道:“哑巴了?怎么不说话,我问你们见到一条狗了吗?”
“没……没见到。”沈葭结结巴巴道。
话刚说完,他的同伴就指着角落叫起来:“兴哥,你看那儿……”
沈葭移目望去,只见那竟然是一堆沾着血的狗毛!
两名少年看着那口铁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光膀少年指着他们道:“好啊!你们居然把雷老大的啸天犬给吃了!”
沈葭和陈适对视一眼。
陈适道:“跑!”
三人拔腿就跑,二丫刚跑到门口,就被老实少年拎了起来,沈葭也被光膀少年抓住了。
陈适见自己一个人也跑不了,只能道:“你们老大是不是雷虎?带我去见他,我有话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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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虎便是那日城门前率先向守城士兵发难的刺青汉子,在难民棚时,陈适就曾有意观察过这个人,他学过一点相面之术,从面相学上讲,雷虎身长八尺,相貌雄奇,有鹰视之相,这样的人不是反贼就是帝王,注定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陈适还发现,雷虎很讲义气,平日施粥时,他会让老弱妇孺排在自己前面,有人要插队捣乱,也是他出面制止,所以他在难民中声望很高,那日民变时,若没有他带头造反,难民们恐怕不会这么一呼百应。
民变之后,罗汝章龟缩在巡抚衙门,不敢冒头,天津城完全成了雷虎的天下,他看上城内一座豪宅,就将宅子主人杀了,自己占据其中。
三人被五花大绑,带去了雷虎座前。
雷虎坐在交椅上,两边矗立着一众难民,他们不再是皮包骨的模样,面色红润有肉,看来这几日没少吃。
院中空地上,架起一口一人高的大釜,釜底堆着柴禾,火焰熊熊燃烧,哔哔剥剥地爆着火星。
“就是你们三个,吃了我的狗?”
雷虎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走去沈葭面前,冰冷的刀刃贴着她的脸,笑吟吟地问:“好吃吗?”
“……”
借沈葭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回答。
雷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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