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适点头:“是。”
雷虎笑起来:“小子,吃了我的狗,还敢跟我说有话要告诉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他转身坐回交椅,跷着腿道:“告诉你们三个,啸天犬是我养了五年的狗,它出生,是我接的生,我和它一桌吃,一个被窝睡,老家发了大水,我连爹娘的牌位都忘了拿,就是没忘记带上它。逃难的这一路上,凡是有我一口吃喝,也要分半份给它,有无数人惦记我这条狗,都给我废了,知道什么叫情同父子吗?这条狗,就是我的亲儿子,也就是说,你们把我儿子给吃了。”
沈葭听得瑟瑟发抖,心想这真是太抱歉了,她在杀狗之前也不知道这是人家的儿子,他们三个还吃得一干二净,连汤都没剩。
雷虎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都能理解,大家都是饿过来的人么,人饿红眼了,观音土都吃,何况是条狗,但是这位兄弟,还有这位姑娘……和这位哑巴小丫头,所谓父债子偿,父仇子报,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我雷虎绰号钻天虎,行走江湖,逃不过‘信义’二字,我历来信奉的便是有仇报仇,恩怨两清,所以三位吃了我的儿子,我也不得不吃了你们。”
他非常平静地说完了这段骇人听闻的话,随后吩咐手下:“水开了没有?下锅!”
沈葭万万没想到那口锅的作用竟然是炖了他们,更没想到雷虎能把吃人这种事说得如此自然,在炖你之前,还要好言解释一番为什么要炖你!
她拼力挣扎,还是被人押上梯子,脑袋按进锅里,沸腾的水面离她的脸只有毫厘之差,蒸汽扑面而来,滚水咕噜冒着泡儿,毫无疑问,这样被丢进去,她一定会被烫得皮肉开花。
沈葭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二丫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响。
陈适也吓白了脸色,氤氲的白雾中,他奋力抬起头,向雷虎的方向大声喊道:“阁下是想做遗臭万年的反贼,还是做称霸一方的枭雄?!”
交椅上,闭目养神的雷虎赫然睁开眼,抬手道:“慢!”
三人被拉起来,沈葭满脸水痕,不知道是蒸汽还是泪水,她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
雷虎笑着问陈适:“小子,你想说什么?”
陈适脸色惨白,竭力保持冷静:“放了我们,我就告诉你。”
雷虎勃然变色,从交椅上腾地站起来:“你们吃了我的狗,我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他发怒时须眉如戟,有虎啸之相,陈适愈发惊异这人的面相,稳住心神道:“阁下大难临头,死期将至,还在乎区区一条狗么?”
此话一出,人人瞠目结舌。
雷虎先是一惊,接着大笑出声:“小子,你是在危言耸听?你出去打听打听,钻天虎可不是被吓大的,如今这天津卫,我一人说了算,姓罗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成了瓮中之鳖,你倒说说,我有何大难临头?又为何会死期将至?”
陈适双手被绑在后,立在梯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天津是畿辅重地,南北要冲,扼水路咽喉,坐拥海盐之利,距离北京不过二百里之遥,快马一昼夜可到,阁下认为朝廷会舍弃如此重要的门户不管么?罗汝章并非缩头乌龟,他只是在等待时机,待朝廷兵马一到,真正的瓮中之鳖是阁下自己!”
雷虎眉头紧皱,想了想道:“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朝廷也没动作,就连这天津卫的总兵也 ……”
陈适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知道这人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他淡淡道:“现任天津总兵是麻寿,他与巡抚罗汝章不合已久,所以才见死不救。”
见雷虎眼睛一亮,他又马上泼冷水:“阁下不要高兴太早,这只是暂时的,麻寿并非公私不分之人,天津一旦出事,他这个总兵也难辞其咎,他只是在等罗汝章主动开口求他而已。”
这正是雷虎最担心之事,那日他率领乡亲们攻破城门,等冲入城中才发现,原来这天津卫竟成了个空架子。
年初大雨不止,天津位于下游,地势低洼,随时有可能被淹,总兵麻寿带走了大部分营兵,沿着天津城郊四周开挖沟渠泄洪抢险,建筑防洪工事,现在驻扎在城外一百二十里的河西务。
随着卫所制度的衰落,天津三卫也不复往日荣光,留在老营负责屯田的士兵都退化成了普通老百姓,再加上军队内部吃空额、占兵饷的情况普遍存在,军营中实际兵力十之五六,而真正有战斗力的,十之二三,所以罗汝章手里握着的只有他那五百亲兵和百十来号家丁,天津防守空虚,这才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起初不让他们进城也是有道理的,怕人多了弹压不住。
雷虎占据天津城后,率领难民攻打了几次巡抚衙门,但因高门大墙,把守严密,里面的人知道一旦被攻破便是个死,所以个个拼死抵抗,难民们每次都无功而返,双方只能隔着门对骂。
雷虎最害怕的就是麻寿领兵来救,所以派人在城门口把守,他也不能一走了之,否则麻寿一定会带着人抄他后方,何况难民们忍饥挨饿这么多天,已经享受起了有吃有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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