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提督大人。”
显然卓晏已经提醒过父亲,关于皇太孙隐瞒身份的事情。卓寿对朱聿恒行了个军礼,两人各自落座。
一眼瞥到歪坐在旁边榻上的阿南,卓寿心下诧异,但转念一想皇太孙殿下这个年纪了,随身带一两个姬妾出行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
皇太孙殿下坐姿无比端正严整,脊背与腰线笔直如一柄百炼钢打造的青锋剑。而旁边的这女子,软趴趴地靠着枕头跟要滑下去似的,那姿势就像只偎依在榻上的猫,没形没象,绵软慵懒。
更何况,她的长相虽然不错,但那蜜色的皮肤,亮得像猫一样的眼睛,惫懒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扎眼。
殿下的眼光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带着个这样的女人?
一时之间,卓寿猜不出阿南的身份,便也就装作没她的存在,先向朱聿恒请罪:“提督大人降临寒舍,卑职在外无法亲迎,惶恐万分!”
“哪里,是我仓促而来,未能尽早告知。”
阿南听着两人这无聊的寒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抓过旁边的瓜子嗑了起来。
没理会她的急躁,朱聿恒又问:“听说尊夫人抱恙了?”
卓寿强笑道:“不怕提督大人见笑,内子多年来身体便是如此娇弱,家中也请了大夫常住,都已习惯了。”
瓜子吃得口渴,阿南端起了茶盏,慢悠悠地啜着,打量这个应天都指挥使。
他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虎背熊腰,眉目甚为威严,可以想见他领兵征伐时发号施令的模样。
说起来,卓晏与他爹眉眼长得颇像,不过他引以为傲的身材,可比他爹瘦弱多了……
耳听得这两人不咸不淡说着客套话,阿南实在受不了,悄悄拿颗瓜子砸向朱聿恒后背,在他侧头之时,向他做了个“要紧事”的口型。
朱聿恒面无表情地将脸转过去,问道:“卓指挥使,不知你是否知道,王恭厂的卞存安来找过你夫人?”
卓寿诧异问:“卞存安?这是哪位?”
“是如今王恭厂的厂监。”朱聿恒看似随意道,“他因尊夫人是葛家人,而来询问了一些事情。”
“内子虽姓葛,但葛家全族流放,已经二十多年未通音讯,怕是卞公公会一无所获。”
“卞公公确实空手而返。”朱聿恒说道,“说起来尊夫人甚是不易,竟因二十年前的一场火,此生困在家中无法出门。”
卓寿毕竟男人粗心,挥手道:“也没什么,那场大火中丧生了那么多人,好歹内子还能保住一条命,也算是上天垂怜了。”
“各处驿站都有水井火备,怎么还会起那么大火?”
“大人有所不知,那场大火,来得相当蹊跷。” 卓寿显然对于当年之事还记忆犹新,一听到朱聿恒发话,立时说道,“当日原本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谁知半夜忽然一片闷雷炸响,东南西北皆有雷声,随后整个驿站轰然起火,火势一起便席卷而来,雷声又引发地动,所有人无处可逃,被闷在其中焚烧,那场景,真是惨绝人寰!”
阿南“咦”了一声,那原本懒洋洋倚靠在榻上的身躯顿时坐直,连眼睛都变亮了:“卓大人,你详细讲讲当日情况?”
卓寿扫了她一眼,还未发话,便听到朱聿恒道:“听来确实动魄惊心,不知卓指挥使与夫人当时如何脱险?”
听皇太孙发话,卓寿便回忆了下当时情形,说道:“卑职是武人,是以第一声雷时便惊觉了。睡意朦胧之中听到一声炸响,尚未分辨出是哪里来的,便立即起身,以为自己尚在战场,是敌方来袭。等起来后,便听到南、西、东各传来三声炸雷,才想着之前第一声应该是从北而来。那雷声太多太密集,卑职听得外面惊慌呐喊之声,立即抓过床头的刀,跑去看雅儿……咳,便是我当时未过门的妻子了。”
他奔出房门后,忽听得头顶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仰头一看,已经是漫天火起,映得半空都是亮红色,极为刺目。
正当卓寿下意识闭眼之时,脚下又是一阵巨响,地面剧烈震动。像他一样反应稍快些、从屋内仓皇逃出来的人,都跌倒在地,一时满院都是哀呼惨叫声。
此时院内已是烟火滚滚,卓寿仗着自己在敌阵中拼杀出来的身手,硬是在弥漫的黑烟中爬起来,拨开面前窜逃的人群,踹开葛稚雅所住的厢房大门。
当时送嫁的婆子已经全身起火死在床下,葛稚雅也被火势逼到了墙角。
卓寿冲进去,将她一把拉住,带着她冲了出去。
“只是不曾想,就在我们出门的那一刻,雅儿被门槛绊倒,面朝下扑倒在了正在燃烧的门帘上,唉……”
卓寿说到这儿,依旧是满怀唏嘘,叹息不已:“可惜雅儿这辈子,也不肯再拿下面纱见人了。”
当日驿站情景,二十年后说来,依旧令人心惊。
卓寿心系妻子,见过朱聿恒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阿南等卓寿一走,就从榻上跳起来,说道:“六极雷!肯定是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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