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尚未痊愈的右臂,轻声对阿南解释道:“我手伤得太重,大夫们都说没法弹琴了,嬷嬷怕断了财路,收了歹人银子设计让我卖身,等我发觉时已经被骗上了船。无奈之下,我只能投河自保……幸好冯叔将我救起,还有公子愿收留我,实属碧眠再生父母!”
阿南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痛骂了嬷嬷和歹人一通,又对方碧眠道:“我下次到应天帮你教训他们!再敢逼你跳火坑,看我揍不死他们!”
“不,我不会再回去了。如今我已属溺亡之人,也算是重获新生,碧眠只求在此处有个安身之所,再不愿回去了!”
阿南打量她纤细的身子,问:“我们以海为家,航行漂泊无始无终,方姑娘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能,我一定能的!只求各位不要赶我下船,我一定当牛做马,服侍各位恩公!”
说着,方碧眠提起裙摆含泪盈盈下拜,公子忙抬手扶住了她。
阿南端详着她那芍药般娇艳的面容,心说可惜啊,这样的美人在海风烈日中多呆几天,可能就要和自己一样变得黑不溜秋了。
等方碧眠收拾了碗筷回船,阿南凑近竺星河悄悄问:“公子为何要留她在船上?虽然她看来不似坏人,但毕竟是教坊司的花魁,交往复杂来历不明的,怕是有点麻烦?”
竺星河摇摇头,道:“阿南,她的祖父是方汝萧。”
阿南闻言,愣了一愣,才低声问:“是当年为护先帝而被……凌迟弃市的方大人?”
竺星河点头道:“方家男丁抄斩,女眷籍没教坊司,方碧眠当时尚在其母腹中。她在教坊司出生长大,因为坊间忠义之士敬慕她的祖父,护她到现在,不至于遭受垢辱。这些年她在教坊司苦苦挣扎,也是不易。”
阿南同情地看看方碧眠背影,又问:“她的身份,公子确实调查清楚了?万一这是朝廷埋伏的一个棋子呢?”
竺星河微微一笑道:“自然查清楚了,她也确实曾是棋子。在我被关押在放生池的时候,她便对我吐露了身份,告诉我,她是被官府叫来做内应,施美人计的。”
阿南错愕问:“她那么轻易就告诉你了?”
“不但告诉了我,而且她还帮我传递出了信息,就是那颗铁弹丸。只是我当时尚未信任她,所以只随便写了一句诗,而她确实瞒着官府,将它原封不动送到了我指定的地方。那颗铁弹子最后也被朱聿恒费尽心机拿到了手。只是他应该打不开弹子,我也借此确定了方姑娘与朝廷并无勾结。”
见他如此肯定,阿南“喔”了一声,道:“我说呢怎么这么巧,刚好她就被冯叔救了,肯定是公子吩咐暗地保护她的吧。”
竺星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道:“所以你有空也可多与她接触,一来海上难得有姑娘与你作伴,二来你心思灵透,她若有问题,定然无处遁形。”
阿南立即打包票:“公子就放心交给我吧,一切妖魔鬼怪都难逃我这火眼金睛!”
……第87章 山长水阔(3)
大风雨过后,夏日热暑再度笼罩了杭州府。
烈日下的海塘边,嘈杂喧嚣,叮叮当当的打石声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传来。运沙子的、装沙袋的、搬石头的、砌石塘的……分工明确,热火朝天。
太子妃从马车上下来,看见面前这副场景,眉头紧皱地向江边临时搭建的简陋芦棚走去。
她十几岁嫁入世子府,身怀六甲还助丈夫守卫燕京,也是历经风雨的人。可目光扫过钱塘江,看见灾后江边泥浆及膝,成群蝇虫绕着死鱼臭鼠嗡嘤,肮脏污秽满目疮痍,而她的儿子拖着病体在海堤上亲临指挥,与那些兵卒村汉一起修筑堤坝,她眼圈一下子便红了。
朱聿恒抬头看见母亲,怔了一怔后大步上前,急急扶她到芦棚内坐下,问:“不是说应天会有使者到来吗?怎么……”
“怎么娘就不能比使者先到一步吗?若不是你父王身体不好被我们劝阻,他也要亲自过来呢。”太子妃挽住儿子的手,见他大病未愈的面容在风中显得格外苍白,忍不住心疼地抚了抚他的面颊,道,“我带了岑太医过来,你赶紧坐下,让他诊断一下。”
“我身体已无大碍,母妃不必担忧。”
他虽笑着安慰母亲,但太子妃怎么听得进去,将儿子按在椅上,让岑太医好生诊断。
岑太医专注诊脉许久,道:“殿下脉象沉促,鼓动过躁,这是虚阳外浮、内伤久病之兆。老朽以为殿下该好生静养,切勿为外物所扰,更不该过度劳累,宵衣旰食,以免积劳成疾,将来追悔莫及啊。”
朱聿恒垂眼收回自己的手,只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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