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货的船老大感觉船身一沉,转头看她们上了船,诧异问:“哎,江小哥,你家的客人上我船干什么?”
阿南无奈道:“唉,我这妹子不懂忌讳,所以被人拿扫帚赶我们下船了。”
绮霞气呼呼地横了江白涟一眼:“我又没说什么,不就是谢谢阿娘倒茶,又说了茶很甜,还扣了个勺子吗?这也太讲究了,凭什么‘甜’都不能说啊?”
船老大一听这些字眼,赶紧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去晦气,一脸悻悻,恨不得把她们也打下去。
阿南无奈在绮霞耳边低声道:“疍民的老话里,‘甜’与‘沉’是同音的,不能说!”
船老大从船上卸下几样东西,堆在江白涟船头,说道:“江小哥,东西送来了,明日寅时准时出发至钱塘湾,可别延误了。”
江白涟瞪了绮霞一眼,悻悻地手中扫帚一丢,清点起东西来:“行,那我明天和老五一起过去。”
“别提老五了,他在大风雨中受的伤红肿溃烂了,这两天一直高烧不退,怎么可能出得了海?”
江白涟眉头一皱,道:“这可怎么办?除了老五外,谁还能有那一手飞绳绝技?”
阿南不动声色听着,搭船靠岸后,把绮霞搡回教坊,立马跑回来向江边渔民打听老五的事儿。
“彭老五啊,喏,那边那排水屋,门口晒着青鱼的那家就是。”坐在船上织补渔网的阿婆絮絮叨叨,吃着阿南的蜜饯果子,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等听到彭老五的一个妹子三十年前不知所踪后,阿南立刻拍着船舷,激动叫了出来:“我娘没有骗我!我大舅真的是钱塘渔民,我……我可算找到根儿了!”
面对这个送上门来的外甥,彭老五一家如蒙甘霖,感恩戴德。
这外甥一来就喊了最好的医生给彭老五看病,抓顶贵的药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又打酒又割肉、又买米又扯布,这要不是亲人,哪还有更亲的?
一家孩子含着糖叫哥,彭老五和老婆听说妹子早逝都叹息不已,知道这大外甥如今在漕运跑船赚得盆满钵满,又都欣慰不已。
“听说大舅擅长飞绳,我也会啊!可能这就是骨肉亲情,天生的!”阿南摸着小胡子得意道,“我在河道上时,长绳系枪,二三十丈的目标,百发百中!”
“哦?这可比我厉害!”彭老五赞服道,“话说回来,这回官府正招我去钱塘湾下方探险呢,报酬很丰厚,可惜我去不成了。”
阿南拍胸脯道:“那我就替大舅去一趟,咱舅甥非把这外快给赚回来不可!”
于是,第二天寅时出发前往钱塘湾的船上,便多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胡子男人董浪,顶替了彭老五的飞绳位置。
为了防止下水时身上涂的颜色被洗掉,阿南昨晚特地在乌桕汁里泡了两个时辰,这一身黝黑十天半个月是去不掉了。
“都把自己捯饬成这样了,希望能有收获。”阿南摸着唇上的小胡子——自然也用不溶水的胶粘牢了——盯着钱塘湾的海水,像是要把下面所有的一切揪出来看个清楚。
初升的朝阳金光灿烂,照在水波之上,将海天上下映照成一片金黄。
前方海面逐渐现出一面巨大旗帜,在海风中猎猎招展。
首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艘千料宝船,足有三十余丈长,如巨大的鲸鲵坐镇于东海之上。周围又有多艘四百料座船巡守,各种轻小战船穿梭其中。
阿南抬头看着,不由惊叹。
饶是她纵横四海,见过无数大小船队,但如此气势非凡的巨大宝船,亦是她在传说中想见过七宝太监下西洋时的辉煌。
顺着高大的船身,她仰头向上,看见站在飞翘船头上的那个人。
在夏日阳光与粼粼波光的明亮映衬下,他俯视着下方的大海,面容粲然生辉,那凛冽与矜贵混合的气势,带着莫名的震慑,令阿南胸口轻微窒息,别开了头,不敢直视。
怎么哪哪儿都见到阿言,避都避不开啊!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阿言已经查明了她的行踪,所以故意设局把她拉到这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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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这个小胡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南:不可能!我扮相都这么猥琐了,除了作者没人能认出我!
第90章 钱塘弄潮(3)
人一旦心虚起来,就会疑神疑鬼。
所以明知自己已经易容伪装、明知他距离自己这么远肯定察觉不到自己的异样,阿南还是钻进了船舱暂避锋芒。
江白涟正窝在船舱内拾掇自己的东西,见她进来了便随口闲聊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彭老五的外甥。”
“我也没想到,我爹娘去得早,也是随意来我娘说的地方寻摸一下的,谁知居然就找到了。”
阿南随口扯谎,听到后方有声响,回头一瞥,有条船从后方驶来,船上人正朝他们招手。
阿南一眼看见站在船上的楚元知,心下感到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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