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官船密密匝匝,无数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一瞬间,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不该有的难舍遗憾。
那个不清醒的虚幻亲吻,那些他无法言说的秘密,就如那海岛的日夜一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接到讯息的大小官员们,列队站在拙巧阁的码头迎接他们。
韦杭之这样的铁血汉子,一看到皇太孙殿下那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模样,也不由双目通红,疾步冲上来,声音发颤:“殿下受惊了,一切可安好?”
“不要紧,阿南通晓海上之事,她自然会护我周全。”朱聿恒实话实说,可惜众人都不信,把和他一样灰头土脸的阿南丢在一旁,着急忙慌地簇拥着他问长问短。
阿南笑嘻嘻地闲在一旁,一抬眼看到面前金碧颜色灿烂,日光下一只孔雀盘旋飞舞,在她头顶绕了一圈,似是警戒又似是欢欣。
阿南眉头一皱,伸手将它打开,眼皮一抬,果然看到傅准从柳堤彼岸行来。
他抬掌微招,那孔雀便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形大圈,向着他的肩膀准确落下。
他向阿南走来,一身黑衣不加纹饰,面容更显苍白,明明长相俊逸,可肩上的孔雀碧色辉煌,映得笑容分明透着几分阴翳诡谲。
“怎么,南姑娘不喜欢吉祥天?”
朱聿恒那边围拢了大堆人,他也不凑上去奉承,只抚着肩上孔雀,走向栏杆边的阿南。
阿南唇角微扬,抬手去摸吉祥天的冠羽,道:“挺好,这孔雀是死东西,和傅阁主挺配。”
她言笑晏晏,可惜傅准一眼便看见了隐在她掌下的锋锐刃光。
不动声色地,他的手转过孔雀羽,将自己的指尖迎向了她臂环内暗藏的小刀:“看来,是吉祥天哪儿碍到南姑娘了?”
他的手上一无所有,太过苍白瘦削的手背上青筋微凸,冷玉般的手指看来脆弱易折。可阿南瞄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眼看手中刀刃要与他相触,终究一抖手腕,将它收了回来,不敢与他相接。
她往后略退了半步,神情转冷:“我不喜欢被死鸟的眼睛盯着看。”
“南姑娘这样说,吉祥天可是会伤心的哦,能否用‘仙去’二字?”傅准抬眼看她,捂着嘴巴轻轻咳嗽着。
海底这一趟他也是大伤元气,身形比以往更显虚薄,苍白面容上连嘴唇都淡得失了颜色,像一株背阴处的孤冷蕨类。
唯有那双眼睛,那端详着她的阴冷眼神,仿佛她还是那个手脚皆废、被他圈禁于股掌之间的阶下囚,令她心头又涌出无数过往的可怖记忆。
她脊背不自觉地发僵。明明身旁便是人声鼎沸,朱聿恒带着众人就在左近,可阿南的手还是虚按在了自己右腕的臂环上,像是溺水的人,无意识要抱住浮木般。
“傅阁主可要好好保重啊,瞧你这脸色惨白的模样,随时好像可能仙去呢。”
“是啊,哪像你,这段时间在海上晒得更黑了,唉,叫我好生心疼……你怎么就不肯爱惜自己呢?”傅准理着孔雀的尾羽,眯起眼睛打量她这狼狈模样,叹息摇头,“有机会遇到方碧眠的话,讨点面脂手药,好好拾掇一下吧。”
“青莲宗的人真将她劫走了?我还以为她死定了呢。”
“祸害遗千年,你看你就活得这么好,渤海归墟都困不住你。”
“你也不赖,生死之际溜得飞快,属泥鳅的吧?”阿南的手搭在臂环上不曾挪开半寸,面上却泰然自若,彷如久别重逢,老友寒暄,“绮霞呢?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杭州了,说要等江白涟回来。”傅准嗤之以鼻,“真是个有梦想的女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交手看来也捞不到好处。阿南正想掉头离开,旁边人群散开,分出一条道来,被众人簇拥的朱聿恒向他们走来。
他朝傅准点一点头,目光落在阿南身上:“阿南,我们的船来了,走吧。”
听殿下呼唤温柔,众人的目光,不由齐齐聚集到阿南身上。
阿南却毫不在意,掠掠散乱的头发,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声,走到朱聿恒身边。
反正他们皇太孙殿下也是这般衣衫破烂的模样,她还怕他们笑话?
她态度敞亮,朱聿恒也神情坦然,对傅准一拱手道:“傅阁主,此次多承相助了,若非贵阁分派所有人手在海上搜寻,我与阿南怕是未能如此顺利抵陆。”
傅准客气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蔽阁仅奉微薄之力,不足为道。”
“何止,之前渤海之下,贵阁亦折损不少人手,此番劳苦功高,朝廷自当嘉奖。”
傅准垂眼一笑,抬手捋着肩上吉祥天的翠绿羽翼,淡淡道:“这倒不必。只要朝廷信守承诺,将许诺的东西给我就行了。”
朱聿恒这才知道,原来祖父行动如此快速,早已命人联络拙巧阁,还谈妥了条件。
至于内容究竟何如,他自然不会当众询问,只吩咐扬帆起航,速回应天。
朱聿恒的座船上诸事齐备,阿南第一时间先扑到浴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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