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骤然回神,对啊,我他娘的还没上车啊!您可真是我亲哥!他拔腿就跑,追着慢吞吞起步的牛车大喊,“牛,牛啊,等等我……鹤哥儿,鹤哥儿停下!”一阵丁零当啷之后,牛车里传来支离破碎的喊声,“你~觉得~我~会eieiei~吗aaa?” 软柿子回到白云村已是深夜,秦放鹤又被留在秦山家里喝了一碗野菜糊糊,这才放回家去。当日也有其他村民去赶集,第二天一早,便陆陆续续去找秀兰婶子碰头。有的是二尺新布,有的是一捧新棉花,还有几卷粗线,林林总总,堆了半个炕头。秀兰婶子盘着腿儿,拿着炭条仔细计算,神情肃穆而庄重,仿佛在进行一项十分了不起的任务。半日后,她才在一干大姑娘小媳妇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中用力吐出一口气,难掩喜悦道:“够啦够啦,够给鹤哥儿做一身新棉袄不说,剩下的拼拼凑凑还能缝一床被,糊一双新鞋哩!”就连剩下的碎布条,也可以打成漂亮的绣球扣,正衬年纪。“呀真好!”“是呀!”众人便都忍不住高兴起来。冬日阳光甚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难得没有风,大家伙儿就在院子里开工,裁剪的裁剪,铺棉花的铺棉花,一时飞针走线,好不娴熟。偶然谁说笑两句,众人便都笑得前仰后合,身体晃动带出的气流卷动蓬松的新棉,轻飘飘飞起老高,云彩也似。墙头几只麻雀歪着脑袋探着脖子,滴溜溜打转,好奇地看着院中人类奇怪的举动,间或抖动翅膀,用尖尖的鸟喙梳理羽毛。和煦的阳光落在灰突突的羽毛上,勾勒出朦胧的光晕,毛茸茸小球儿也似,不多时,这些小东西便眯起眼睛,睡了过去。布是粗布,颜色也是最老气最便宜的青色,但裁剪细致,针脚细密,边缘都用心掐了细细的牙儿,一针一线都是质朴的关心。很暖和,暖和得秦放鹤心口都烫了。面对秦放鹤的感谢,村民们却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甚至有点对方太见外的羞恼。这难道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就像野外族群迁徙中,成年巨兽发现了孤苦无依的可怜小兽,哪怕出于一种本能,也要协力将其抚养长大。谁也没想过回报。看着离去的村民,抑或说是长辈们的背影,秦放鹤就想,这辈子他或许无缘父母亲情,但整个村子的人又何尝不是亲人?他会用心铭记,来日十倍百倍偿还。接下来的几天,秦放鹤的生活迅速规律起来:每日早起一个鸡蛋,一小碗杂粮面糊糊。家里还剩一点猪油,细腻如膏,洁白如雪,正好应付小小少年三不五时泛滥的馋虫:偶尔挖一点在锅底晕开,再打鸡蛋时,便能得到一个漂亮的金灿灿的焦圈儿。拿走鸡蛋的锅底不用刷,借着锅壁上粘的一点油花下杂粮糊糊,整碗都能尝到荤腥儿,简直跟吃肉似的,美极了。简单用过饭,用秀兰婶子送的麸糠喂鸡,待到饭食稳稳落下,正好打太极,额头见汗便停。初时他身子弱,才到野马分鬃便觉浑身酸软,少不得量力而行。等身体热起来,通体舒泰,脑子也灵光,正好练字,熟悉四书五经。世人皆以为写毛笔字风雅,而真正练过字的人才会明白,这其实也算体力活。悬腕,提笔,运笔,又要身体端正,没一会儿功夫,身上就酸痛起来,架笔的手指内侧更是磨得红肿发疼。为了来日能够真正举重若轻,挥洒自如,有的人甚至还会故意在手腕上悬挂重物,专为练腕力。原身早年就在秦父的教导下学过“官文”,也就是科举考试硬性要求的官方字体,但笔力尚浅,还很稚嫩。这会儿手累了发起抖来,越发横不平,竖不直,弯弯曲曲蚯蚓也似。写到最后,秦放鹤自己都笑起来。技巧可以继承沿袭,体力上的差距却无法一口气弥补。罢了,急不得,练字毕竟是日复一日的水磨功夫。单看前半截体力充沛时写的字迹,倒还不错,甚至结合了秦放鹤本人的理解之后,还多出几分克制的凌厉,显出一点年轻人特有的生气和冲劲儿。但还不够。出名要趁早,如何出名?他无过人家世,更无泼天富贵,能利用的只有自己,只有那颗头脑和上辈子以命相搏换来的经验教训。秦放鹤查过,大禄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秀才是十二岁,他决意创造新的纪录。世上从来就不乏天才,莫说小小秀才,便是举人、进士,乃至状元又如何?左不过三年一个罢了。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好到令上位者过目难忘。自古以来,人才的数量和质量都被视为衡量国运和君主贤明与否的标杆之一,令人遗憾的是,大禄朝建国至今,尚未有一人连中三元!
这正是秦放鹤的目标。别人的遗憾,恰恰就是他可以利用的机会!现在的他刚满九岁,身体很弱,四书五经也不够通达,正好休养生息一二年。若十岁下场,次年再准备一年,便是三年一次的县试、乡试、会试连轴转,一气呵成。科举成本太高,穿过来的时机也不够早,没留给秦放鹤多少容错的机会。最晚十一岁,他必须下场,誓要一击即中。十二岁的秀才么?那么,十一岁,甚至是十岁的案首又当如何?一想到这里,秦放鹤就充满干劲,浑身的血液都随之沸腾。卷吧,这个我在行。他向来很擅长以小博大。午间休息,略用了午饭,下午就开始充满铜臭的活动:写话本。这会儿秦放鹤甚至连毛笔都不舍得了,只取家中最便宜的草纸,将烧过的木炭削尖了用。“话本嘛,”他抱着胳膊在屋里兜了几个圈子,略一沉吟,就总结出亘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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