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溪雅集。
曲水流觞,溪流潺湲,方才的即兴赋诗已然结束,大家都等着位于上首的凌先生品评此次诗作三甲。
凌慎之,乃是济州凌家这一代赫赫有名的人物,芝兰玉树,长才广度,无所不淹。在文品上更是率意纯真,质朴无华,诗作常常为广大学子争相模仿,此次裕溪雅集,便是凌慎之发起的,因此与会者才如此之多,上至世家子弟,下至青楼花魁,皆在方才的临水赋诗中绞尽脑汁,企盼借此契机扬名文坛。
月浓亦在此列。
不过没了含珠为他作诗,他只能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个落榜书生跟在自己身边替他写诗,他的身旁是一些曾经的恩客或是慕名而来之辈,被这些人捧着,月浓最近的危机感才消去一两分。
也不知那丑奴儿是怎么回事,一天胜过一天的漂亮,就连他的恩客,也在偶然瞥见含珠一眼后怔怔然走不动路,随后便扔给他一袋银子,说什么同他断了,要去寻那瑶池神女了。
气得他想执着鞭子再如从前一般在含珠身上泄愤。
奈何兰娘却极看中含珠,不仅破例让他住了三楼,还指了明月楼最能打的秦梧给他,月浓气煞,却又无可奈何。
唯独盼着今日能在裕溪雅集上夺得名次,才好让他舒一口气。
然而月浓却不知道,含珠今日也跟着顾从璋来了这里。顾从璋中了解元之后便有许多文人雅士同他结交,就连凌慎之亦是对他赞誉有加,此次自然在受邀之列,含珠去云来客栈寻他时恰好见了请帖,便想着同他一道来裕溪看看。
顾从璋哪里会拒绝。
他许久没见含珠了,整日里只盼着能在梦中相会,可他从未见过含珠的面貌,即便是真那样幸运梦见了,却也朦朦胧胧瞧不清模样。
想到这儿,顾从璋便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身旁之人的身上。
含珠今日仍是戴着纱笠,只是这纱笠瞧着便比从前的帷帽精美不少,垂坠的白纱柔顺清透,直直地罩住含珠大半个身子,可那白纱材质轻透,含珠的面容便影影绰绰可见三分。顾从璋目不转睛地看着,却只能看清那叫自己魂牵梦萦的软唇呈着孟春桃花似的色泽,淡淡的粉,润泽饱满,其余的,便如雾里看花一般,总隔着一层。
与之不同的是,那白纱之下的身形却是那样的清楚,颀长纤瘦,竹青色的圆领袍外罩同色轻纱衣,腰上系着白色宫绦,将那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肢衬得愈发细瘦,好似一只手便能拢住似的。
顾从璋看得痴痴的,含珠自然察觉到了,他微微偏了偏头,在纱笠底下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顾从璋立刻移了目光,拾起面前的酒觞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因为喝得急了,还微微呛咳起来,一时羞愧难当,脸颈都红了一片。
含珠瞧他狼狈,便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从白纱底下递了过去,淡淡的幽昙香涌进鼻腔,顾从璋鼻尖轻动,转头便看见了那方素白的绣着竹叶的手帕,于是接过来放进了袖中,然后极不文雅地用袖口拭了拭唇边的酒液。
幸亏周围人都专注地看向凌慎之那边,才没让这位年轻的解元名声扫地。
与这些人不同,含珠此刻却有些百无聊赖,方才即兴赋诗的诗题于他而言极为简单,他只约略思考片刻便作了一首七律,现下大家都等着凌慎之公布三甲,含珠便倚着面前的小桌,一边用手支着下颌,一边用泛粉的细白手指轻轻戳弄着面前的柑橘,活像是一只试探玩耍的猫咪正伸出粉嫩的小爪子好奇地拨弄一般。
顾从璋从羞愧中回过神来,见着这一幕,便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桌上的柑橘,剥开后又细细地弄掉了上面白色的筋络,才将水润剔透的橘瓣递给含珠。
“吃这个吗,含珠?”顾从璋轻轻唤着含珠,这两个字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他只是在唇舌中过了一遍,便连心尖都是酥酥麻麻的。
含珠于是看了一眼,才轻轻地“唔”了一声,然后拈起一瓣,喂进口中吃掉了。汁水四溅,很甜,含珠吃得微微眯眼,便陡然听见上首传来一声有些激动的“妙极”,他抬眼望过去,其他的宾客也都看了过去。
凌慎之不知看到了什么好诗作,竟是连那张俊逸出尘的面颊都激动兴奋得有些泛红,随后便提起旁边的朱笔写了什么,瞧那模样,显然是遇到了深得他心的诗作。
与会之人都悄悄地把目光移向顾从璋这边,毕竟这位乃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少年解元,若说谁最有可能得凌先生青睐,当属他无疑。
顾从璋却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物,他只顾着看含珠了。含珠似是爱吃这橘子,便屡屡伸手来拿,动作间那细嫩微凉的指尖从他手心一扫而过,顾从璋便忍不住喉间一紧,很想攥紧手指,将含珠的手握在掌心。
看完那篇佳作之后,凌慎之再看其他的便无甚心思了,毕竟珠玉在前,其他的都被衬得如同顽石一般,迅速地品评过后,凌慎之便将那些写得上佳的单独留了下来,其他的都叫下人一一送回了。
待看见顾从璋并未拿到诗作,众人便将方才的猜测落实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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