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曾有举人唇角长了一颗大些的黑痣,惹得圣上不喜,找了个由头, 将青州知府贬谪到了穷乡僻壤去做小县令。
崔文道:“妹妹放心,妹夫人没事, 只是”
迟疑了下, 崔文想到瞒不住,一咬牙全说了:“妹夫一行到了燕州下船,改乘马车进京。那天下了场小雨, 路滑, 妹夫的马车翻倒在了沟里。身子幸亏无甚大碍, 只右边的眼角到太阳穴处被伤了。伤口深, 当时就流了不少血。去京城请最有名的大夫看过, 皆称无法祛除疤痕。”
崔素娘听到程箴身体无恙,先松了一口气。接着那口气堵住了喉咙,她急促地喘息着,痛苦捂住了胸口。
程箴若面上留疤,等于绝了仕途,至少在当今圣上当政时,他永远没了机会。
当今圣上年方三十五,在皇子时期曾率兵到边疆,将来犯的南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子康健。
“妹妹!”崔武一声惊呼,上前搀扶住崔素娘进了正屋。
老张与秦婶云朵三人惊慌失措围了上前,帮着搬椅子,垫软垫。
崔素娘脸色苍白,倒在椅子里眉目紧锁,胸脯不断起伏,却紧闭着眼睛,不肯醒来。
一时间,安宁的家乱成一团。
崔文最年长,在衙门做小吏多年,到底要镇定些,一迭声吩咐道:“秦婶将碗碟收下去,云朵去打水来,老张你看好大门!妹夫不在,家中只剩妇孺幼小,你要警醒些。”
老张赶紧应了,奔到了大门口守着。秦婶轻手轻脚收拾干净案桌。
云朵去打了水进屋,拧了帕子替崔素娘擦拭。
崔武蹲在屋角愁眉不解,不时叹息一声。
崔文看得恼火,上前虚踢一脚,呵斥道:“你起来,妹夫还好生生呢,你叹什么气!”
崔武撑着膝盖站起身,再次叹了口气,嘟囔道:“妹夫是在,可有什么用,他的仕途唉!”
崔素娘终于睁开了眼,眼泪簌簌滚落。听到崔武的话,侧过头,用帕子捂住脸,哭得肝肠寸断。
崔武慌了,又扎着手上前安慰崔素娘:“妹妹,妹妹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别听我瞎说。就右脸颊留了一道疤,京城藏龙卧虎,说不定能找到圣手神医,治好了妹夫的伤,就是圣上凑近看,都看不出来半点端倪!”
崔素娘哭得更厉害了,伤口深,留的疤要人看不出来,得神仙下世才能治好。
崔文气得咬牙,淬道:“你闭嘴!”
崔武讪讪去坐下了,虽没再作声,跟吃了黄连般,脸上能挤出苦水。
崔文心情也不好过,嫌弃崔文不会说话,想要劝崔素娘,又不知如何开口。
程箴不能再考进士,最好的打算,是与他们兄弟一样,做个小吏,或者去做幕僚。
他们兄弟读书不好,只能去做胥吏。
可那是程箴啊,年少出名,名动明州的程箴!
一朝跌落,那些妒忌他才华的人,不知会如何笑话他。
崔文被崔素娘哭得鼻子发酸,眼睛很快就红了,他抬手去拭泪,这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程子安。
程子安从见面时叫了舅舅,就没再说过话。此时他木然立着,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崔文头更疼了,这里还有一个呢!
程箴与崔素娘感情深厚,不愿纳妾,膝下就一个独子。
虽说自己的妹妹,崔文当然乐意见到此种情形。
可
程子安不争气,学习一塌糊涂之事,崔文当然知道。
有程箴珠玉在前,程子安能得父辈恩萌,以后的前程定不会差。
程箴倒下之后,程家就从此再没盼头了啊!
程子安从听到程箴确切的消息起,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要临危不乱,冷静,冷静!
程子安不停告诉自己,控制不住太阳穴突突跳,崔素娘的哭声丝丝往里面钻。他最终放弃了,什么都不去想,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子安,快过来,劝劝你阿娘。”崔文神色复杂招呼程子安,转头又对崔素娘道:“妹妹,你还有子安呢,别哭坏了身子。”
程子安抬起沉重的双腿,挪到崔素娘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哑声叫了声阿娘:“你别哭。阿爹”
“大舅舅,阿爹那边的具体情形,你可知晓?”程子安拼命稳住情绪,转开话题问道。
崔文道:“信件是你姨父托了关系,走的朝廷驿站,到明州府方快一些。”他掏出信,手伸在半空,顿了一下。
程子安不醒事,崔文手一转,将信欲递给崔素娘。
程子安手快,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
信是孙士明所写,内容与崔文所言无差无几。当时孙士明也在马车上,他扭伤了脚踝,养些时日就能康复。
程箴本不愿意告诉他们母子,说是从京城回来时,再亲自给他们说也一样。
程箴应当不忍他们母子担惊受怕,反正迟早得知道,到时候他在,家中有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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