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坐到老高旁边,给他捏肩,“跟您说个事?”
老高睨了我一眼:“说。”
我期期艾艾道:“邻里关系不和谐咋办?”
“怎么个不和谐法?拌嘴还是动手?”老高问。
“就拌了个嘴。”
“没救了,凉拌。”
“要是动手了呢?”
“有救,就是要出点血。”老高指指脖颈左边一处,“使点劲儿。”
我手上用力:“哪出血?”
“钱包出血。”老高缩起一边肩,“哎哟!别那么重手,牛劲儿。想什么呢?以为要砍根指头谢罪啊?”
“那还是不和谐吧。”
“你打谁了?”
“也没打,就动手……推了一下。没摔着,小矛盾。”幸亏他妈没看到,要是撞上我动她宝贝儿子一根毛,皮都得给我扒去一层。
不过四眼那怂样也不至于告状吧。
老高不咸不淡的应声:“噢。”
我:“噢——?”
“怎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老子替你擦屁股?”老高仰天长叹,“不——是——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得替儿子擦屁股!”
“啊呀,不用您老出山,”我揽着老高的肩,哥俩好似的拍拍,“放心、放心。”
倒怪有意思,再次抬起头,才发觉窗户外头的天已是红彤彤一片,铁锅炒菜的咣当声和油烟一同飘入房间,啪地把书合上,转头问四眼:“没别的吗?”
他掏出《知音》递过来:“没有了,我只买了两本。”
“第一次见你买杂志。”以前一起去书店,只见过他买教辅资料。
“火车站报刊亭买的,怕路上无聊。”
“什么时候,”我翻看杂志出版日期,本月第一周,“我怎么没见你买?”
“那时你去上厕所了。”
“噢,”我翻两页,合上书,“啥玩意啊这是,买《意林》都比这强。”
“我很少看杂志,不清楚哪些比较好看。”他解释。
“这类杂志,就算你贴屁股上我都一眼不带瞟的。”我将书还给他,吐槽道,“买什么不好,偏偏买这种酸了吧唧的书。”
“老师推荐的,对写作和理解很有帮助。高中课程很难,细碎的需要串联的知识点很多,稍微放松就容易跟不上,语文已经是最轻松的了。”四眼一本正经道,“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平时上课不认真,考试前才突击复习。”
我翻身滚进床的最里边靠墙处,头埋进枕头,捂着不存在的紧箍咒:“师傅别念了别念了!我还小!我才初中毕业,我要快乐暑假!”
“就要念,”床侧棉絮垫凹陷下去,他跪在我身侧,将枕头抽走,“你再不用心,是很难考上好大学的。”
我无所谓:“随便,考不上就算了,专科三本也凑合。”
他躺在我身边,扭过头来,轻声道:“你不想和我考一个大学么?”
我沉默一瞬,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大学仿佛离我还很远,在此之前我从未认真预想过:“那也要考得上。”
“试试吧,”他说,“你看,你连市里最好的高中都能考进。”
我补充:“吊车尾进的。”我的模拟考成绩不算差,进普通高中绰绰有余,但四眼硬是每天坚持抽时间给我补习刷题划重点,在最后三个月的努力中,生拉硬拽地将我拉进了市重点。
他很轻地拽一下我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试试吧,高亦。”
“我不想和你分开。”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心里腾然升起恐慌,那种感觉,像是放学前一刻,你坐在教室里,胸口不明缘由的窒息,体表感到闷热,于是你抬头看向窗外,天空中覆满了厚重的乌云,太阳被完全遮盖,你却能轻易看见远处那微小的屋脊,世界暗沉得好似末日来临,那是台风的前兆,不幸的是,你没有带伞。
你即将面对暴雨、飓风、积水的道路、慌乱的人群与车流,你可以选择长久的困在教室里,你能做的只有忍受饥饿、困乏与等待。
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只不过是我的邻居兼同校同学,躺在一张床上对我说不想和我分开。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当然……也不想。”
我转过来,避开他的眼睛,视线盯住他流畅的下颌:“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连天气预报预告第二天都没准过几次。高考,太远了。”
“再说了,不一定非得考一个学校才能一块玩,真想见面,十天半个月约个时间不成吗?”
他的嘴唇抿起,唇角一副向下的幅度,随即又微微张开,吸了一口气,说:“你能保证我们可以考进同一个城市吗?”
“当然不能,”我撇过身子,视线被灰白色的墙占领,“还是那句话,未来谁说得准。”
背后的视线仿佛凝成实质。
“高亦,”他说,“你就是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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