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想,当然可以。”
“你以后还会跟我说话吗?”
“你在想些什么,又不是绝交。”
“你还会经常约我出门玩吗?”
“会。但是读高中……”
“说谎。”他立刻打断我,“你已经开始计划怎么远离我了。”
我无法反驳,这几天我确实盘算着,等回去就慢慢与他保持距离,前提是别撕破脸。
“行!咱摊开天窗说亮话,”我也跟着气性上来了,直接捅破窗户纸,“你非得拉着我跟你一起当同性恋?”
他半张着嘴,神情哀戚,却说不出一个字,像是被瞬间定格,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没有催促,一同保持沉默。
我叹口气,无奈:“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嗓音干涩,颤声说道:“我最喜欢你了。”
对于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我自以为能游刃有余的面对,可当终于来临时,内心的冲击却远比想象中要震撼得多,不知何时,我松开他的手腕。
“你就不怕被人说是变态?”我避开目光,不去看他,“那些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冲你指指点点,你受得了?要是有人朝你骂死艾滋,你受得了?”
“你会变成别人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说那个家的儿子不男不女搞变态,背后啐你是二椅子,你受得了?”
“你看,”我紧紧按住他头,另一只手强行掀开他的刘海,压住头顶额发,眉心的胎记暴露在外,“你这儿被人嘲笑过几次就不敢再露出来,要是别人知道你搞同性恋,你家人知道你搞同性恋,之后会……”
比河水更炙热的液体落在我手上,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瞬,似乎被眼泪烫到。
他流着泪:“高亦,我想过的。”
“我想过要藏好,等一等,等我们上了大学,等我们工作,离开这里,我再……可是我好像藏不住,我害怕你先喜欢上别人,害怕你不喜欢我,我本想再等等,把一切准备好再……”
“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喜欢你,也期盼你能喜欢我。我每天都在害怕,我害怕你知道后,”他哽咽道,“抛下我,疏远我,我怕你嫌恶心,还怕你躲我,可是,我就是藏不住。”
他的脸埋我的手里,嚎啕大哭。
总能在一些意料之外的节点碰上他哭。
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好笑,我说:“你怎么还是那么能哭。”
手背被他的手捂住,掌心又满是他的眼泪,夹在中间,两头都烫得人难受,此刻我心里头想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先前郁积的情绪被他一哭,也散得差不多,毕竟四眼瞧起来,比我还难受得多,也不知道憋了多久。
“又不是啥大事,别哭了,你咋眼泪多成这样,够浇一盆菜了。”
他的肩膀一抽一抽,似乎是哭累了,哭声弱了许多。
“哭好了?这次流鼻涕了没?”凑近他,隔着手掌,鼻尖贴脸的距离问他。
脸还藏在掌心里,他闷闷地回答:“没有。”
“哦,要是你流鼻涕还能就近用河水涮涮,省得像以前那样到处找纸。”居然没流鼻涕?心里居然还怪可惜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起来吧祖宗,我手都酸举了。”
他慢慢抬起脸,皮肤被闷出淡红色,快赶上胎记的颜色了,说是没流鼻涕,但整张脸也好不到哪去,邋里邋遢。
我:“蹲下,洗洗脸。”
他乖乖蹲下来,泡进水里,肩膀以上露出水面,手肘搭在膝盖,傻子似的眼巴巴望着我。
“……”四眼在某些方面真是出乎意料的笨。
我叹气,弯下腰,任劳任怨用手沾水帮他抹脸。
洗完,用指节刮去他下颌的水珠。
有种在跟宠物洗澡的既视感。
“那么你呢?”他突然说。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他睫毛还潮着,落下小滴水珠,他眨了一下眼睛,才开口:“你受得了吗?”
能否忍受公开同性恋身份所带来的后果,无缘无故被不认识的人骂变态,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我受得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从来没想过要当同性恋,我心道。
可嘴上却说:“幻想过和我亲嘴吗?”
“啊?”
他猝不及防,耳尖变得通红,“……想过。”声音细如蚊呐。
“好。”我捧住他的脸,作势压上去。
脸被一只手挡住,“等等!”他拿开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洇下一片水渍,脸颊微红地问:“你也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
如果这句话纳入接吻前的情话考核,那我准不及格,不仅要打红叉,还活该被人抽一巴掌,大骂我是渣男。
听到我的答案,他没生气,也没伤心,只是略微困惑:“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我还是回答那句话:“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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