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听筒,“还有三天才开学,你是不是计划要去看海了?”
“还不打算去。”他说,“其实海边离学校有些远,需要坐专门大巴。唔……等以后在说吧。”
“噢,那记得多捡些贝壳海螺回来,给大葱玩玩。”
那边很明显的笑了声:“是给大葱玩还是给某个人玩?”
“大葱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高亦,你脸皮好厚啊,跟大葱抢,小心它咬你。”
“不是你说的我皮厚么,我怕它那两颗牙?”
他噎住:“……你总是那么多歪理。”
“谢谢夸奖。”
短暂的电流与呼吸穿过千里距离,我们不约而同的静默半分钟,他问道:“叔叔还好吧?”
“就那样呗,不上不下的。”我语调轻松,“老实说我已经习惯了,今天又又又买了一袋苹果回来,连续一个月都在吃那玩意,我都快吃吐了。”
老高越来越不记事,尤其喜欢重复做同一件事,比如隔五分钟洗一次手,或者一天吃五六顿饭,再比如同一天不同时间买了五袋苹果,糟蹋钱嘛这不是,对于此类情况我也是头疼得要死,难道把他自己的退休金抢过来我保管吗?我脸皮再厚也做不出这种事,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
“噢、噢、好,那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他用苍白的语言安慰道,“我在车站看到好多好多海鲜特产,等回去我把行李箱装满带给你,好不好?”
这哄小孩的口吻,真是……
“当然好,谢谢四眼。”
“我留给你的笔记和书记得时常翻出来看。”他在那头叮嘱道。
“嗯嗯。”
他加重语气:“你不要敷衍!”
“知道啦,我一定熟读背诵,等你回来抽背默写。要是我背不出来,你就拿小树枝抽我。”
“我才不体罚。”
“好,文明人,等你回来口头教育我。我要去做饭了,挂了,拜。”
“……拜拜,高亦。”
说起来我到现在都觉得离谱,当初司谚居然异想天开想要留下来,读本地大学,帮我一起照顾老高。
他怎么那么天真?
幸好他得知老高病情的第二天,同时也是提议的第二天,录取通知书就送到手上。
他怎么那么天真啊。
退一万步讲,即使我同意,老高也同意,他家里人决定不可能同意。
非亲非故的,他疯了吧?属实是异想天开。
老高从屋里头走出来,面目严肃,不苟言笑,他径直走向厨房,拉开碗柜。
“爸,还没到饭点。”
灶台上还留着我切一半的萝卜丁和姜片。
我牵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沙发上坐着,打开录音机,换上一盘新磁带,咔哒合上,塑带细微的轮转,嘹亮的歌声从录影机中传出。
他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塑,浓烈的阳光炙烤在他身上,他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我走过去,拉上窗帘。
病情恶化不过是瞬息,所有小家具都被移除,空荡的犹如经历一场洗劫。
他躯壳的魂魄和这个家一样空荡,仅凭残酷而未曾规训的本能在现实世界横行。
医生说这并不是个例。有些病人也许患病十几年才会突然恶化,而有些病人不过两三年。
我的第一次情绪爆发始于半小时前。
我给他喂饭。
突然他停住咀嚼,扭开头他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我习以为常的用勺子将碗边沿的饭粒聚拢在一起,这两样都是不锈钢的材质,勺子刮挠的声音大了点,令他感到不适,于是他大叫了一声,闭上嘴,抬手差点把碗打翻,汤菜不可避免的溅到前襟。
才吃了四分之一的量。
我把碗拿走,等会再继续喂他。
我很饿,也很累,站在灶台前,饭菜不能放在餐桌,当然也没有餐桌了。因为上周他吃到一半,突然把掀桌子掀了,汤、水、油、米、菜、肉,洒了一地,他踩着地上的东西,滑了一跤。
最后把他关在卧室,用洗洁精拖了两遍又用毛巾擦了一道,地板才能走人。
饭菜大口大往我嘴里塞,不能耽搁。他要是等急了会去咬遥控器,他不肯让我把遥控器藏起来,要是见不到那玩意又得大吼大叫。他的一切行为都如此的不可理喻,如此的莫名其妙,古怪而癫狂。
我只想快点把肚子填饱,然后把一碗食物迅速而又在避免呛到他的前提下,全塞他肚子里。
第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果断转学,这不尴不尬的时间。实验一中太远,繁忙的课业足以挤占我三分之一的精力。
老高一整夜都没个消停,从莫名其妙的大吼到打砸,再这么下去邻里早晚的找上门。
他躯壳里温顺和蔼的灵魂被某个不知名邪恶生灵侵占,肆意挥霍无穷的恶意与暴虐。
恶意与疯狂的灵魂之火在他体内焚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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