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昔日繁华如昔的京城里也成了路有冻死骨的修罗场。她骑着马停在了东边塌陷的城墙前,竟然瞧见了上百名白发老妪与妇人及年轻女子背着装有青砖的藤篮,艰难地从断壁残垣中爬上爬下,在这其中还要被监工拿着皮鞭抽打,脚踢,甚至公然猥亵。以往对乱世之下的了解,仅仅从她被送回京城大婚的途中和日后大臣的奏疏上,才窥得一隅。当如此惨状就在眼前发生时,加上前世被迫入宫压抑许久的戾气,一股来自心底的怒火骤然间爆发出来。她握紧手中的缰绳,在一阵钻心的疼通之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衡量着如何做才得以两全。阿硕也是看的心头火起,心知这是阎少康手下的人,想到今早姑娘和他的争吵……火气顷刻间灭了大半。以目前姑娘的处境着实不应再管闲事,她刚要伸手扯一扯陆南星的手臂,却被身侧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杀伐之气震慑到了,又下意识将手收了回来。“你们随我下马。”陆南星先与阿硕耳语几句,随后看向萧六,“过会子你见机行事,更重要的护我周全。”便带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前去,抬了抬手。阿硕拿出袖中的鞭子,朝着正在殴打妇人的工头抽了过去,嘴里解气地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让你也尝尝这鞭子的味道!”工头被身后力道巨大的鞭子抽了个踉跄,在残桓断壁间摔了个狗吃屎,惊愕愤怒间仓促爬起来骂道:“狗日的疯婆子,竟然敢打老子?!”见胖女人身旁还站着其貌不扬的男人和一个戴着斗笠的娘们精,以为他们是义军占领宁州后躲出去建立寨子的军户,经常小股人马前来骚扰,便扬手唤人,狞笑道:“来人,将人绑了给老子挂在城楼上!”大公子说过捉到这帮狗日的,一个人头值十两银子,这不是白给他送银子么。陆南星指着他,故意冷笑道:“我是大帅义女,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我动手?”工头斜着眼“呸”了声,吐了吐嘴里的泥,得意洋洋地看着陆续赶过来的手下将三人围住,阴笑道:“我还是大帅干儿子呐,你们瞎了眼到老子这地盘撒野,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大帅的人都忙着享受富贵,谁来着腌臜地界找不痛快。陆南星见阿硕和萧六在她身侧,便在监工一声令下的同时,生疏的挥起鞭子,朝着最近的人脸上抽了过去。她完全是下意识挥鞭抽人,力道上也许不如原身,但至少她边后退边挥鞭,再加上阿硕的帮忙,所幸并未受伤。须臾间,此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苦力。她们见到有人敢公然与监工作对,勾起了大家长久以来被压榨的怨气。大家纷纷扔下藤篮,拿起锄头对着监工们便是一通乱砍。即便监工们手中握有武器,也盖不住苦力人多势众。有人甚至抱起十五斤重的青砖朝着监工砸了过去,场面一度混乱不已。陆南星算准了,被监工压榨许久的苦力们就差别人放一把火,这不就烧了起来。兼管城门的首领听到东城那边有人暴动,带着巡逻士兵气势汹汹地前来镇压。
监工瞧见义军来了,担心现成的功劳被抢走,他夺下身侧手下的刀,抬起手臂朝着看起来像是头头,谎称是大帅义女的娘们砍了下去。电光火石间,萧六快如闪电般朝着身侧持刀之人的手腕一劈,在那人的痛哼中轻巧地接住刀柄,朝着监工飞了过去。伴随着“噗哧”声,刀尖精准地插入监工的左胸。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声:“头儿被杀了。”陆南星这才发现监工仰面倒在了血泊中。她扭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男人……即使在最激烈的冲突面前,他的表情好似戴了一张面具,根本无法看穿其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与原本的计划有着很大出入。她只想惩治这帮狗仗人势的刁奴,增加自己的声望为日后铺垫,阎兴邦那边自有理由去解释。如今打死了“自己人”,不好轻易搪塞过去尚且不提,且正式与阎少康之间的矛盾上升到不可调和的趋势。城门首领瞧见被这帮闹事的苦力围绕在中间的人竟然是表姑娘时,惊愕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刚忙带头拱手拜见。陆南星指着已死的监工,只得命道:“将此人管辖的账目拿来给我。”城门首领心中一沉,继续拱手道:“账目着实太多,待卑职派人搜寻他的随身之物后,再面见大公子与您。”“少拿大公子来压我。”陆南星持鞭指着四周,斥责道:“大公子也没让你们欺上瞒下,恶霸似得欺辱百姓。最终你们得了好处,百姓们将恶毒的名声记在了大帅与大公子头上?就冲着你与他们几个犯下的罪行,五十军棍都不算多。”城门首领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慌张下跪辩解道:“卑职从未有过如此大逆不道的念……”“父老乡亲们说说,他们有没有?”陆南星打断了他的话,抬手示意看热闹和身后的苦力问道。“有!”众人齐声喝道。“来人。”陆南星看着城门首领身后的几十名士兵,见他们似有犹豫,便指着下跪的人道:“论级别我比他高。怎么着,你们也想违抗军令不成?今儿谁身手利索,将这几个人速速绑了,我为谁请命晋封他,并有赏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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