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陆南星这才想起,金末时期,铜活字想必只在大都翰林院皇家著书才会使用,民间尚未普及。虽说木活字被墨汁浸泡久了会变形,不耐用。但铸造铜字耗时更久,挨饿的百姓却不能等,看来还是要找人抄写应急。暂且凑合将这宁州这部分名册制作完毕后,日后再想办法让军备营解决铜活字的问题。见沈慈恩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忙回道:“那便用活字印刷,我再想办法多找几个人一同抄写。”她画的图借鉴了黄册的样式。遥想当年,太|祖皇帝还在清除金贼乌合之众时,便先命人研究户籍名册,想着统一后就立刻开始盘点全国还剩下多少百姓,如何恢复生产生活。后来,在他那些不争气的徒子徒孙手里,仅仅百年之间,黄册上统计的数字与事实极不相符,形同虚设。若他知晓这个结局,不知会在阴间如何整治这帮不肖子孙。想到沈慈恩一夜未睡,陆南星便道:“你去的那家书坊,我安排招娣跑一趟便是,趁着这会子等消息,你在我房里眯会儿。”阿硕端来今早熬制的参汤,又贴心地给沈慈恩也盛了一碗,笑道:“我和招娣一直担心姑娘累垮了身子,如今把沈姑娘也连累了,今儿你们两个人若不喝了这碗汤,我是不依的。” 又见沈慈恩不好意思落座,主动帮她挽了衣袖,示意招娣将手中的棉巾递过去,两人一起看着她。沈慈恩无奈,只得擦了手,对着陆南星道了句叨扰,乖乖坐下喝汤。阿硕看着陆南星喝汤,跃跃欲试地上前说道:“姑娘,我认得书坊老板,这件事保证办妥。我的伤已经结痂了,坐车过去,不会再次撕裂的。”陆南星只得依她,“好,那你与书坊老板谈妥后,再拿着我的帖子去趟茗山书院,请贺云过府一叙,就说有事相商。”放下碗,净手后便往书房走去。阿硕应喏,“若贺公子问是何事?”陆南星也没想瞒着萧六那边儿,边写边道:“你直接将沈妹妹在做的事告诉他,麻烦他上报顾山长,看看书院能否出一些人共同抄写,这样的话,事情还能办的快些。若他说待请示后再过府相谈,你只身回来便可。”片刻后,她吹了吹墨迹稍干的信纸,装进信笺内交给了她。阿硕接过信笺,响亮地应了声。她明白,贺云只是个传话的,姑娘想知道顾炎之到底帮不帮这个忙,只需带回这个结果就行。如何与贺云说,由她自个儿拿捏便可。陆南星见沈慈恩眉宇间透着疲惫,将她拉起来便往内寝推,“你瞧,阿硕去办这件事了,最多个把时辰便能回来。我还要去别苑瞧瞧周娘子那边开工后,有什么问题。还不如趁这会子你在我这儿歇一歇,留得青山在,过几日还有你忙的!”一把将她按坐在床榻上。许招娣赶忙蹲下趁机将沈慈恩的鞋脱了,主仆二人不由分说直接把人放倒,任凭沈慈恩“欸欸……别别”也无济于事。
“招娣你在外间守着,我去趟别苑。”陆南星冲着要起身的沈慈恩摆了摆手,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出了屋。许招娣见窗外日头照的刺眼,将帐幔放了下来,温声道:“沈姑娘安心睡,我在外间认字,有事喊我便是。”沈慈恩一沾枕头,这才感觉到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她轻声道谢后,闻着枕间一丝若有所无的幽兰香,倦怠之下睡了过去。这厢阎少康跟手下的人饮了酒,醉醺醺的回府后就被管家殷勤地一路护送回院儿,顺便也听了有关陆南星的行踪。管家看着他握住院门柱子时,手上的青筋,陪笑道:“兴许陆姑娘讨好平头百姓、结交五姓家族只是为了壮大我义军声……”阎少康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她恨不得父亲瞧不上我,好让她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还拿取消婚约威胁我。就凭她?想得美!”他一拳狠狠锤在柱子上,转身就往陆南星的院落走去。管家见阎少康去找陆南星, 免不了又得吵架。他小眼一转,示意落月身边的大丫鬟香兰,“你跟着大公子过去, 盯着他可别闹大了。”自己疾步往林氏那边汇报情况。许招娣正拿着陆南星给她写的大字逐一学习, 霍然间听到“咣当”一声,院门像是被人大力踹开。她心惊之下起身出屋,看到阎少康来者不善, 下意识将正堂的门关上, 福了福身,“大公子, 姑娘此刻不……”话未说完就被大力推到在地。许招娣想到沈慈恩还在内寝, 顾不得疼, 整个人扑向阎少康的腿,大声喊道:“姑娘不在, 大公子你要作甚……姑娘说了没有她的允许, 谁也不能擅自进去!”她焦急之下只得将话往严重了说。跟在阎少康身后的香兰, 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光天白日的门户紧闭,表姑娘必是在见什么重要的客人,公子还是先去姨娘那边歇会子再来罢。”阎少康听了这话更觉得火上浇油。他早就觉得陆南星一改往日的殷勤, 心中必是有了别人, 恐怕那个马夫也早与她偷偷有了首尾。如今她跟更是处处抢风头招蜂引蝶,这会子还不如又招来什么人……他一把揪住许招娣的辫子用力提起, 见她死咬着唇不肯松手, 直接出手砍其脖颈, 右腿将瘫软在地的人踢开,单手大力推开了门, 却在猝不及防间,被迎面砸来的花瓶击中头部,伴随着额头上一阵尖锐的痛楚,一股暖流顺着发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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