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旁,随着动作摇晃。裴隐南看了片刻,手指忍不住动了动,可他毕竟和只活了十几年的龙芝不一样,那阵突如其来的冲动很快被遏止了。长长一阵静默后,他忽然出声:“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从书上看来的,金睛、黑焰,书中许多故事都这样写过你。”
“什么书还写这些?”
龙芝随口答道:“百妖传,你就排在第一个。”
这个答案似乎让裴隐南颇为意外,让他过了好久才说话:“你还看这种书?”
“为何不能看。”龙芝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含着隐秘狡黠的笑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药涂好了,龙芝盖上瓷盒,神情严肃地叮嘱:“这几日都不许再动武了,若是伤口再裂开,又要拖上许久才能痊愈。即便你不珍重自己的性命,可少受些罪也是好的,除非你就爱受苦。”
他也不逗留,收拾妥当便起身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烛光摇晃,他的身形隐没在槛外,影子却投在了门扉之上,裴隐南一言不发地看着,见他行了几步,倏然停住了。那纤长的影子抬起手,拔下发间的簪子,长发流瀑般散落,被廊上的风吹得纷纷扬扬。簪子在龙芝下颌上横出一截,应是龙芝叼着它,一手拢起散落的长发,将它盘了一道、两道,三道,这才重新束好。
忽又听见清脆的铃声,裴隐南抬起手臂,发现铃中的软木不知何时掉了出来。重新填入软木时,他无端想起方才龙芝拨弄铃铛时的神情,唇畔不由浮起一缕笑意。果然和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染上人的坏毛病,时时注意自己的衣冠仪表,不肯出一点错。可龙芝不明白,衣冠究竟是无法约束本性的,否则他也不至于一见面就缠上自己,怎么赶都赶不走了。
从竹林回到正殿时,天仍暗着,正殿的角落亮着一盏烛光,几名值夜的士兵围坐在那里,都困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人看见龙芝,忙起身想要行礼,龙芝抬手制止了,又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比了比,示意他噤声。
待那人懵懵懂懂地坐回原位,龙芝绕开一地睡得横七竖八的士兵,来到深处那座高大残破的神像前,仰头望向它。他从前任神卿留存下来的道门典籍中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书中记载观中的修士牺牲自己半生修为,并以自己的法器镇阵,这才造出了这道抵御妖鬼的屏障。书中连破阵之法都写了出来,却唯独没有提过镇阵的法器到底是何物,如今又在何处。龙芝也曾私下在观中查探过许多次,至今一无所获,若是能够找到它,这山中无穷无尽的妖鬼就再也不足为惧了。
他正绕着神像慢慢踱步,却有一人从暗处走出,在他身侧站定,说道:“究竟是何处的好景致,让龙少卿流连忘返,夜游到此时才归来。”
他话中有话,龙芝听懂了,淡淡道:“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赵元衡道:“我知你这几日十分劳累,散散心是无妨的。只是那妖物尚在观中,龙少卿外出时务必要当心啊。”
龙芝点点头,十分受教的样子:“多谢将军关怀。”
他油盐不进,赵元衡也装不下去了,趋近龙芝道:“我有个疑问,一直想要请教龙少卿。”
“将军是想问那妖为何网开一面,愿意让我们入观么?”
赵元衡笑道:“你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便直言了。那妖物嗜杀成性,毫无人情可言,你究竟是如何说服他的?”
龙芝道:“各取所需罢了,此事与他人无关,亦不会牵涉将军与三殿下,将军大可宽心。”
没料到他竟如此干脆地承认了,赵元衡难掩惊愕,良久才道:“我见你这两日时常到那楼阁中去,莫非就是去与那妖物会面?”
不知为何,龙芝十分不情愿与他谈及裴隐南,闻言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龙少卿,他可是妖物,人妖殊途的道理,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赵元衡蹙起眉,看他宛如看一个痼疾缠身的病人:“妖皆是由畜生变化而来,性情也与畜生无异。畜生可不懂什么信义,想要的东西拿到了,反咬人一口也是常有的。”
龙芝听了,却冷笑起来,说道:“将军,此次若不是因为畜生手下留情,您与三殿下不知还能在山中活几天呢。畜生不讲信义,难道这世上人人都能够言而有信吗?”
对方被说得张口结舌,一张脸青红交加,倘若这是在长安,恐怕他下一刻就要拔刀了。龙芝也不耐烦等下去,连告辞的话都没有说,转身便往外走。一路上被冷风吹着,方冷静了些,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行太过唐突,赵元衡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得罪了他,日后免不了要受他的刁难。
此时不禁又想起裴隐南,若不是认识了他,向他提出那第二个条件,自己恐怕是没有底气说这些话的。也真奇怪,他本以为踏入岐蒙山全然是一场祸事,可在裴隐南出现后,绝境里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生机,这生机原是生长在宫廷中,做为太常寺少卿的龙芝做梦都无法想到的。
这日到了黄昏,龙芝坐在室内翻阅自己带来的几卷书,想要继续寻找这道观的传闻。然而翻找过半,唯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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