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不一样。
雪子这一觉睡得难受,浑身汗淋淋的,连里衣和绸袜也一道湿透了。
“好热,好热呀。”雪子有点儿迷糊地说。
他用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头发跟随着动了动,像一条黑色的河在地上流。
雪子睁开眼,左右看了看,发现屋内没有人。
他躺回去,喘了一会儿气,又安静下来。
门上画着一只火红色的天狗。
延奴拉开门走进去。
屏风和帐幔之后,雪子正好好躺着,一动也不动。
延奴担心脚步声会惊醒雪子,于是跪到地上,小心地挪过去。
“少爷,您睡醒了吗?我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雪子没有答理,仍然侧躺着,只留给别人一片纤瘦的背。
雪子和他的母亲一样,天生是卷发。每一绺头发都弯弯绕绕的,卷得十分漂亮。因为这个缘故,他幼时总被认做是小女孩。那些坏小子总会故意叫喊他雪子小姐,又或者翘头发小姐。
此时,延奴想要代替雪子整理一下这些头发。不过他没有来得及这么做,忽然一低头,看见地板上残留着水渍。
哪里来的水?
延奴发觉出不对劲,他嗅着水的痕迹,嗅出有一股甜腻的气味。
于是,他伸出手,挨着雪子的肩膀摇晃了一下。
“少爷?”
“少爷……”
延奴这才发现,雪子睡得太熟了。
奴仆们将冰盆和冷茶放下。
他们垂着头,匆匆进入,又匆匆退出。
大概没有人能够想到,年轻的雪子少爷会在一个阴雨天中了热气,在地板上睡得昏聩过去。
这会儿屋内多出几个仆人服侍。他们跪在两旁,用彩绘纸扇对着冰盆挥动,让冷气散发出去。
雪子是清醒的。他靠在延奴的胸膛上,就着延奴的手喝茶水。
他喝着,忽然静止不动,含着茶杯边沿,似乎睡着一样。过去片刻,他才推开茶杯,慢慢摇头,意思是不喝了。
延奴用巾帕给雪子擦拭嘴唇,然后从冰盆里拿出一颗柿子,仔细剥开外皮。
雪子忽然问,“延奴,我的脚心上,是不是爬着两只蜗牛?”
自从雪子不记得旧事后,时不时就会说一些怪话,奴仆们常常答不上来。
延奴没有回话,而是顺着这句话,褪去雪子的绸袜,抚摸了一下他的脚心。
雪子的脚生得不像男人。白皙,匀称,看着很美。它从鞋袜里暴露出来,踩到木板上,留下一点儿濡湿。
“您看,并没有蜗牛。”延奴说完,让奴仆们退下去。
在雪子看不见的地方,他口里伸出一条细长的舌头,缠在手指上蠕动着舔舐一遍。
“啊,原来是做了一个梦。”雪子轻轻笑了一声。
“延奴,我是第一次做春梦呢。”
春梦?
延奴愣神了一下,他去看雪子裸露着的肩颈和耳垂,完全是湿润的,就像掉进过水里。
难怪身体会出这么多汗。
“少爷梦见的是什么?”
雪子侧过脸,看着不远处。
那里是一方桌子,铺着纸张和羊毫笔,还摆有一只铜绿色小香炉。熏香丸不知是何时放进炉中点燃的,冒着一丝丝烟气。
他的声音轻轻的、细细的,像一个生病的孩子,“有一个男人在抱我。”
“我在梦里好热,热得要死掉了。”
“他抱着我,他的身体好凉快,就像一块冰。”
这时,雪子去看延奴,朝他伸出手,用手指在他的脸和下巴戳弄了几下。
雪子细声细气地嘟囔,“就像延奴一样凉快啊,那人是你吗?延奴?”
延奴抓住雪子的手放回去,“只是抱着吗?少爷?”
“是呀,抱着……”
“那么,这并不是春梦。”延奴从手腕上卸下一根紫色发绳,开始给雪子绑头发,“少爷,我们得去沐浴,那样您会舒服些。”
屋外有一个人。
水沿着那件深黑色和服的袖口往下滴着,在地板上聚成一滩小洼,和雨沿着低屋檐落到青石板路上一样。
直到他拉开门,奴仆们才敢跪地,喊出一声家主。
分明男人站了许久,偷听到所有话,这些奴仆却装出一副此人刚来到的模样。
雪子的声音传出来,“呀,宣桥回家了。”
屋内摆着一扇纸屏风,上面绘着一位梳着灯笼鬓的女子。
雪子从她身后走出来,没有说话,摊开双手递出一颗柿子。
他在笑,眉毛和眼睛成了一条弯线,几乎要看不见眼珠,却能瞧见那从牙齿之间稍露出来的舌尖。
那一点儿溽热、艳情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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