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子,我突然对法文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我甚至有了个疯狂的想法——我想到法国学音乐。这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梦想;但在与爸爸妈妈讨论并反覆思考以後,似乎逐渐成为一个可能实现的选项。
四月,学测放榜已好一阵子。考得好的同学们开始准备各式资料、规划未来的大学生活;考得不理想的同学则准备起指考。而我也努力练琴、同时试着透过在书店找到的教材,先学一点点基础的法文。
今天,我最後一个离开教室,自发地替忘记的同学们把椅子搬到桌上摆好,顺道扫了地。班上只剩我,以及在讲台旁的位子忙碌着的班导师。
把扫具放回柜子的时候,刘老师突然开口,吓得我扫把不小心放歪,敲在柜子门上发出一声闷响。我重新将扫把放好,转身面向老师。
「我跟你说啦。你太容易紧张了,又常常想太多,」刘老师叹了口气,「你也要站在同学的立场想想,每次紧张就闹胃痛跑厕所、人家讲什麽就哭,这样会造成大家的困扰,你知道吗?很多同学就是因为你怪怪的,才不喜欢跟你相处。之前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但快毕业了,之後还要面对新的环境,这得改改啊!」
我静静地听着,老师的一字一句用力地刺进我的内心。我突然无法动弹,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麽正在塌陷,却又无法认出这个当下的感觉究竟是什麽。
或许是看我没有反应、像是认真听话的样子,老师继续说:「虽然我知道其他老师满喜欢你的;但我觉得你不能只是听那些赞美,那样永远不会进步。之前看过你的作文,你好像常提起一些正向的价值观,可是你知道吗?像这样喊着无谓的梦幻口号的人,事实上是最缺乏善的、是虚伪的。你只是想把善良这件事当作你的光环、让别人喜欢你。老师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试着改变自己。」
心底崩塌的那个部分,像是小时候不小心摔碎的玻璃碗,原先再美丽的纹路,都在碰到地板的瞬间散得难以辨识。
「老师……老师根本不了解我……」我没忍住,反对的语句不小心溜了出来。不被了解的事实刺痛我,我就像是被热碗烫到而立刻缩手那样想保护自己。
刘老师不认同地望向我,眼里甚至带着一丝愤怒。我为自己辩解了,却说得极为心虚,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妥。
即使明白老师必定是想帮助我、认定这些话是对我有帮助的才告诉我;可是,为什麽我会那麽难过?
我并不想让老师认为,他用心教导我却不感恩、甚至回了嘴……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老师不高兴的反应令我更加难受,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情绪越发混乱,也更难以拆解。我只能尽力忍住眼泪,向老师轻声道了歉,连抬头看他反应的勇气也没有、拿了书包便仓皇离开教室。
走在前往向yan书屋的路上,老师说的话不断在我耳里重播。我控制不住奔腾的泪,模糊着视线,逐渐明白难过的原因。
一直以来,他人的排斥与讪笑,总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觉得自己是个「不好的人」。然而,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断期许自己做一个「好人」。我不断督促自己尽可能保持友善、保持真诚与善良,并且在可能的时候选择原谅。何况,那些的确是少数我曾被称赞过的优点;所以我想,如果可以努力做到,我或许就不再是那麽令人讨厌的存在了。
然这样的期许,或许也和老师所说的有相似之处,因此我才会那麽不安、那麽难受……
拉开书屋的门,已经转为正职的子凡看到我哭哭啼啼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告诉我智惟哥还没回来、让我先到员工休息室等。
秀霞nn近期的身t状况不太好,时常到医院回诊。最近智惟哥下午都必须陪着秀霞nn,都是大概六点左右才会出现。
静谧的休息室里,我的思绪获得了更大的空间,肆意扩散开来。
脑中顿时塞满了自我否定和怀疑——会不会,老师口中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我?为什麽他能够那麽笃定地判断我是什麽样的人?如果我真的不是那个样子,老师应该也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才对,不是吗?
我转身从书包里拿出「小日的社交手册」,想趁着等待智惟哥的时间,稍微看看笔记本里心ai的内容安抚自己。
然平时可以疗癒我、使我平静下来的,现在却完全没有用。甚至,当我翻到那个为了鼓励自己多笑而贴满了独照的页面时,也无法看下去。那些不同年纪的我的面孔,似乎在嘲笑着我,笑着我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是一个假装自己真诚、实际上却很虚伪的人。那一个个笑容,这时候看起来更像是种讽刺、附和着老师的看法。
这就是别人眼中所看到、所理解的我吗?
我的头胀痛极了,好像掉回了那个噩梦里的透明水缸,窒息感涌了上来。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只是将手伸向「小日的社交手册」,抓住贴满自己照片的那一页。用普通白纸印出来的照片轻易被我扯下、r0u烂,整个页面成为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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