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飞机来到法国的那天仍然清晰得就像昨天;但或许是过来以後忙着适应一切,对时间的概念变得很模糊。
两个月的暑假一转眼就过了,如今我已经完全可以用法文g0u通。尽管只是很日常的内容,有时还是需要b手画脚;可至少英文可以先放在一旁。全用法文,也使我进步得更快。
开学前,克莉丝朵带我到音乐学院办理注册手续。
我们从寄宿家庭散步抵达,音乐学院正门左边有个钢琴演奏者的铜像,对於不擅长认路的我而言非常方便记忆。
走进自动门,映入眼帘的是统一的深木头se调,柜台和地板是一样的颜se。我正观察着周遭的时候,柜台後方金发的nv士告诉克莉丝朵注册组的位置。我跟着上到二楼,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许多事情都麻烦了她。
踏上浅紫se的楼梯,感应式的灯应声亮起。这和我原本想像的音乐学院不同,不是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建筑、没有螺旋式的长梯、迷g0ng似的窄小通道,也没有嘎吱作响的地板。这里现代化的装潢令我感到讶异。
敲门进入注册组办公室,影印机规律的声音x1走了我的注意力,「喀哒、碰、滋」重复着。直到面前那位剪了一头俐落短发的注册组长面带笑容地叫了我的名字,我才聚焦双眼,看向她。
「我先帮你报名了钢琴班,也知会了你的老师,等他回信跟我说你们见面的日期。确认好以後,我会再发电子邮件给你。到时让他听听你的程度、和他讨论接下来的课程规划。祝你顺利。」
「好的,非常谢谢您!」微微鞠躬後,我从座位起身,小步跟着克莉丝朵,离开音乐院。
即使只相处了两个月,克莉丝朵的温柔与照顾,已让我无b信任。她就像是我的後,我往附近的捷运站走。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轻松、飞扬与归属感使我兴奋地想立刻告诉爸爸妈妈诊断的结果。可与此同时,又觉得好想哭——那并不是难过,而是多年後终於明白自己的「不一样」的原因,明白我并不是一个「不好的人」、明白一直以来感觉格格不入,都有所解释。有趣的是,我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彷佛某部分的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很久很久,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我是泛自闭光谱者的事实。
回到家里,我换了居家服,带着那张诊断证明书到客厅找爸爸妈妈。他们知道我想要聊确诊的事,便把电视关掉。
「顺利吗?」妈妈挪出空位,让我挤到她和爸爸中间。
我点点头。
「医生怎麽说?」
深x1一口气,刚才那些混杂的情绪终於要被释放出来。「她说,我应该是泛自闭光谱者。然後,也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就是adhd。」
我把诊断书亮出来给爸爸妈妈看,听到爸爸轻声读着纸上的字,「自闭症类群障碍——亚斯伯格症候群?」
「噢,那个!」我像是被喂了关键字的搜寻引擎,开始解释,「医生有跟我说,亚斯伯格这个词已经在二零一三年的时候停用了、合并到整个泛自闭光谱;但因为有些地方还在用旧的诊断手册,或是为了方便理解,所以正式诊断书上还是会补上亚斯伯格。」
爸爸点头,妈妈还在低头认真地诊断内容。
客厅突然变得好安静,我的内心像是演出结束後拉起的布幕。那个想哭的感觉又窜回我的鼻尖,酸涩感使我眨了眨眼,重新开口想填补空白,说出来的话语却被泪水打散,「我、我去找医生之前,查了很多资料……虽然很多nv生好像都跟我一样,很晚才被确诊,可是……还是有很多其实很明显的特徵……这阵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自己的不一样,不是因为我是坏小孩……我、我会不会b较快乐呢?我一直、一直以为,很多事情是因为我不好、因为我做错了什麽才发生的……」
爸爸紧紧拥抱我,我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臂上。妈妈递给我面纸,我小声道了谢。
我轻轻地在爸爸抱着我的空间里前後摇晃身t,待平静一些,才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因为难过所以哭的。只是、只是好像突然深刻认识了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的错,所以很……感动?」我试图挤出微笑,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怪。
「没事,我跟妈妈都知道。」爸爸拍了拍我的背,他掌心的温度和适中的力道让我放松下来。
被理解的感觉很温暖。
理解自己也是。
晚餐时,妈妈特地煮了我喜欢的番茄炒蛋。
我一边享受着番茄的酸甜在口中绽放开来的美味,一边回顾着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泪水又掉入我的碗里,我从汤匙里的饭嚐到一口咸。
但是我知道,更认识自己以後,我也能够对自己更加温柔。
以前的那些伤口,似乎也因为这一个诊断、这一个名称而得以癒合。
确诊泛自闭光谱後的几个星期,我像是小时候研究布拉姆斯生平那样着迷地,查找了各式各样与泛自闭光谱相关的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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