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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我接到了一通诈骗电话。

我的工作是在一家本地餐馆当后厨,店面不大,算上老板一共才四个人。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洗盘子,刷碗小妹老家出了点事,提前几天请假了,就得我顶上去,算账大哥家里给安排了相亲,昨天就走了,等会儿有吃完买单的,还得我顶上去。

那大哥三十好几了,一个月算上餐补也就不到四千块钱,家还是农村的,不知道能不能在城里凑齐个两室一厅的首付,之前大伙儿就估摸着这门亲事十有八九得黄。但这种尖锐的现实问题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租房子。

老板在前厅,端了盘花生米跟一位熟客扯闲淡,什么最近房价又涨了,手里闲置的房子租不出去,孩子快上小学了还没拿到名额,现在学校老师不好好讲课就知道收礼云云。聊到激动之处,一拍大腿,又喊我拍个黄瓜端去,算赠送的。

我歪着脑袋,用一边肩膀夹着手机听骗子说话,这样不耽误干活。但电话那头似乎受过专业训练,并不急着从我兜里往外掏钱,反而声音不大,慢条斯理,拿腔拿调,听得我比他还着急。

骗子说我爸去世了,给我留了一笔遗产,让我跟他约个时间去领。

我怔住,脑中种种如走马灯般变换,随后才缓缓意识到是他娘的电信诈骗。往年都说儿子病重,他这可好,一张口老子直接告辞了,快过年了还拿这个骗人,真是缺了大德。

但也就是这一晃神的工夫,我脖子一僵,手机啪嗒一声,掉进了沾满洗洁精的剩菜汤里。

所以后几句,我是沉默着听完的。

平时根本没人会给我打电话。我是指现实中认识的人。

换句话说,我没朋友。

上一个电话还是前几天移动公司客服打来的,年底冲业绩不容易,在游说我升级流量套餐之前,还得耐着性子整几句嘘寒问暖的开场白。同样的话术重复了成百上千遍,比我每天早晨拉屎还流畅,我等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个气口,赶紧说不用了。“了”字还没说出去,对面就无情地挂断了。

那个骗子第二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做年底闭店前最后的清扫。腊月二十九,老板家里亲戚已然到位,他急着回去打麻将,吃了中午饭就匆匆告辞。甭提红包了,连句吉祥话都没跟我们说上一句。我一看,账也没做,按他平时的尿性,工资怕是又要拖到十五之后了。

一下午也没两个客人,我对此习以为常,毕竟到了年底,连打工的陆续也放假了,下馆子也都得赶晚上涮点羊肉或者撸点串,才不来我们这招牌灯都不亮的小破店呢。

天色暗下来,门外开始飘雪,我拄着拖布,隔着玻璃门看着大马路上流动的车子和花花绿绿的街灯。街灯有好几种颜色,红色、绿色、紫色来回切换,由于电压不稳而忽明忽暗地挣扎着,有一种打工人节假日还在值班的疲惫感。

我不着急回家,住处离这儿不远,左右都是一个人。

本来前两天在软件上约了个外地的一起过年,结果今天早上这王八蛋临时跟我说,老家的兄弟来城里看他了,年后再见吧。

我面不改色地回了一个“好的”,把他拉黑。

有些人,在需要他的时候没有出现,之后也不必再出现了。

一到团圆节日,孤独就会涌上来。我叼着烟在联系人界面里划来划去,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头像眼熟的,好像上周见过,寻思着发个“在吗”。想了想又点开他的朋友圈,一张昨晚发的牵手的照片,看对方的珠光美甲,是个女孩。

我啧了一声,把这人也拉黑了。

倒不是因为我们那不值一提的关系,而是一个几天前还在床上信誓旦旦说自己母胎单身的死gay,转眼竟写出“异地836天,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这种狗屁文案,还忘了设置对我不可见。

当然他也不一定就是忘了,可能搁这儿点我呢,但不管怎么说,反正傻逼是没跑。

那个号码再次打过来,电话接通那一刻,我赶在对面开口前问道:“你们骗子年底还要加班么?”

当我回到出租屋楼下时,他就站在门口,肩头落满了雪。

见我一路小跑过去,那人微笑着欠了欠身,竟然朝我行了个西方的礼,道:“少主您好,我是专程来服侍您的锅包肉。”

我嘴角一抽:“你是我爸早年在精神病院里的病友?”

其实回去的路上我琢磨,既然骗子能查到我现在的住址,那他就没有理由查不到我的家庭成分,这人到底是专业还是不专业?

别的不说,就冲今天零下二十三度,大雪天大半夜约我在室外见面这个劲,高低也得是他们公司劳模。

这其中也有我的功劳,一个敢约一个敢去。我都想好了,左右我是穷逼,没钱给他骗。

但他电话里的声音很好听。无所谓,如果长得帅,我人可以给他骗。

男人提着一只非常具有年代感的长方形皮箱,我在心里大呼离谱,生怕他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一瓶脑白金,然后告诉我其实那是我太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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