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人当政的那段辉煌时期,我曾教过阿利克音乐和外语。那时我对他颇为严厉,或许是这个缘故,他有些怕我这个小舅,即便他现在长大了,我这样训斥他的时候,他也通常不会一硬到底。
但是格林会。
这个在家里总是低着头的尼卡人,表面上卑躬到尘埃里,实际上倔得像头驴——又或者说,像一头护犊子的母牛。
他不肯让阿利克受一星半点的委屈,总是我说一句,他就有十句等着,势必要堵得我不再对阿利克发难为止。
对于这种情况,我通常不怎么往心里去,可今天是个例外。
“你又来添什么乱?!”家里家外的事情多如牛毛,我实在不能忍受,当即拔高了音量:“搞清楚,我给你们提供的不止是吃饭睡觉的地方,还有人身和政治庇护,如果你们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我会立刻赶你们出去,并向当局进行检举!”
我敢肯定,那一刻,格林想要杀了我。凶光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像是毒蛇若隐若现的信子。
我吓了一跳,紧接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怒火:“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今天尽管说出来、做出来,我知道你上过战场,杀过无数坦桑人,你分明是狼,装什么无辜的绵羊?”
“贝斯特先生。”阿利克终于开了口,他叫着我的名字,眼睛终于垂了下去:“抱歉,我会叫他注意。”
虽然我是对着格林发火,但真正令我瞧不起的,还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外甥。
他孱弱、暴躁、又毫无担当。
直到现在,他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冲突的根源是他自己,他总是习惯性地向我这种强势方谄媚,向格林这种弱势方挥戈。
我的心情被搅成一团乱麻,抓起外套向门外走去:“我要出去散散心,你们别再搞出什么动静来。”
被气出自己家这事看起来有些窝囊,但我知道再和他们怄气也无济于事,不如找莉娜喝上一杯。
莉娜在巷子深处开了家地下酒吧,顺便纠结了一批坦桑妓女卖笑。
即便我对阿利克那些民族主义的书不屑一顾,但我骨子里也仍是个坦桑人——我们或许基因里就瞧不起尼卡人,即便是狎妓,我也只会选择血统纯净、金发碧眼的坦桑女人。
而鉴于我是老顾客,莉娜也会过来陪我两杯,并情愿听我倒些苦水:“我总有一天会被阿利克和那个不要脸的尼卡人害死的。”
莉娜听了,咯咯地笑了两声:“哦上帝,我倒有幸读过阿利克的着作,我还能从他字里行间的语法习惯里,看出你的影子呢。”
这女人很会调动我的情绪,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便越发激昂,恨不能再来上十杯:“我不该教他的,现在好像一切又成了我的错。”
“那你就想多了。”莉娜眼疾手快地给我添了杯酒,继续笑道:“只是一点语法基础罢了……不过书这种东西,流传开了总归不好,不如考虑一下,其他来钱更快、更稳妥的方式。”
“什么意思?你有赚钱的门路?”事实上,莉娜根本无需铺垫这么多,我现在为生活已经焦头烂额,只要听见一个钱字,立马就会提起十二分精神。
“相信我,这会是一场双赢。”莉娜仿佛摸清了我的态度,说话也直接起来:“虽然拿到了经营许可,但由于我只接待坦桑人,所以收入总没太大增长——就连老客户,也不满足于坦桑姑娘了,或许你也清楚,我们同胞在战后过得都有些压抑,他们需要更强烈的释放。”
“你指的是?”
“哦,贝斯特先生,聪明如你,该想到的——我们战后正被过去肮脏低贱的尼卡人欺压,这令我们坦桑同胞苦不堪言,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乐意花大价钱读阿利克的书,并且他们当中的狂热分子,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文字了。”
说着,莉娜往旁边一指:“您可以想想,假如此时此刻,那边舞台上跳舞的不是我们漂亮的坦桑姑娘,而是一个尼卡人,他正被坦桑人鞭打、折磨——甚至更刺激的事情,这该有多么激动人心啊。”
“你甚至不用担心违法。”不等我提出异议,莉娜便主动开口试图打消我的疑虑:“我们没有强迫任何人……贝斯特先生,反正那个尼卡人是自愿的,他寄住在您家,就该发挥应有的价值,而不是整天吃着白饭,还要惹您恼怒。”
莉娜说得有理有据,令我无法反驳,甚至我的血脉都随着她红唇中吐出的言语、和贴近的、新卷的波浪形头发贲张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总之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夜色深沉。我晕乎乎的,并且确实打算劝阿利克和格林去那里演出赚钱。
我知道这会有些困难,于是斟酌着措辞,开门却着实吃了一惊,那突如其来的场景,将我的醉意和思绪都吓掉了一半:格林正不着寸缕地跪在门口,为了省电,家里常年不怎么开灯,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我从地摊上淘来的粗制蜡烛燃着一点亮光,借着那亮光,我分明地瞧见了格林身上凝固的蜡液、可怖的烫伤。
即便是这样,他手中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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