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幼,太后贤德。冯贵人等人抱有幻想,希望暂留在宫廷之中,故而用言语婉转试探皇太后。周贵人接着道:“妾与皇太后有幸在□□相识相伴,这十多年皇太后待妾等极好,妾与诸位姊妹无不感念皇太后恩德。先帝已弃我们而去,如今又离开皇太后,妾等以后茕茕孑立,无枝可依。每每想到这些,泪湿罗衫,彻夜无眠。”邓绥闻言明白两位贵人未尽之意,虽然心怀怜惜,但汉家旧典如此,她亦不能违背。邓绥于是道:“朕也舍不得诸位姊妹。昔年庄姜送归妾泣涕如雨,作《燕燕》之歌。现在朕送别诸位姊妹,也是相看泪眼。”众人闻言明白皇太后不敢违旧制仍要送她们去皇陵,想到皇陵的凄清,泪如雨下,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声传到前殿,被刘隆听到。刘隆心中纳罕,于是叫江平抱他去瞧发生了什么事情。天气暖和起来,江平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敢抱刘隆出去晒太阳。今日阳光和煦,江平便依了刘隆的意,抱起他寻着声音,竟然来到了后殿。刘隆虽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帝王,还未到门口就被宫女迎到殿内。刘隆进殿一看,全是不认识的女子,看衣着装束也与宫女不同。“皇帝拜见皇太后陛下。”江平抱着刘隆代为行礼。邓绥忙拭了泪,招手,强笑道:“快起来,把陛下给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泣后的暗哑。殿内也因为刘隆的到来变得安静,但悲伤依然悄无声息地在殿内流淌。江平起身将刘隆送到邓绥怀中。邓绥抱过来,问江平:“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刘隆不认得这些人,江平却认得她们。先帝的嫔妃。实话在江平的喉间转了一下,就吞了下去,他重新组织语言:“陛下吃完蛋羹,就用手指向后殿,让奴婢抱着来找皇太后。”邓绥闻言,养子的惦念让她心中熨帖,于是转忧为笑,点了一下刘隆的鼻尖,道:“皇帝记性真好。”说完,她将刘隆调转身体,面朝诸人,道:“这是皇帝,你们怕是第一次见陛下。”刘隆出生没多久就养在大臣的家中,后来接到宫中为帝,又因为年幼,邓绥很少叫众人过来拜见他。因此这些嫔妃都没有见过刘隆。冯贵人压抑悲伤,面上强颜欢笑:“陛下瞧着身体康健,实乃江山社稷之福。妾……妾到了皇陵,一定说与先帝听。”刘隆的小脑瓜顿时转了过来,这些眼睛红红的女子都是皇帝老爹的妃子,现在要被发配去守皇陵了。想毕,刘隆的眉头皱起来。这群妃嫔最大不过二十七八岁,最小的仅有十六七岁,这样年轻的年纪就要去守皇陵……刘隆的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东汉的嫔妃虽不用殉葬,但让这些年轻女子去守一辈子皇陵也不好呀!
可惜,刘隆口不能言,不能表达自己的意见。“啊啊啊。”刘隆转头,指着殿中的妃嫔对母后说话,期望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冯贵人周贵人她们要去为先帝守陵。”邓绥像模像样地与刘隆对话“啊啊啊。”刘隆的意思是要送这些女子归家。守皇陵清苦,留在宫中孤寂,不如回家与亲人团聚以及另嫁良人。邓绥的目光扫过冯贵人毫无生气的脸上,恻然之情油然而生,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陛下的意思是留她们在宫中?”这些妃嫔中,邓绥与冯贵人的关系最为亲厚,冯贵人敬慕邓绥言行,与她相交,哪怕受到阴皇后的打压,依然如故。除了冯贵人,还有对她有恩的赵美人赵玉。当年先帝病重,阴后说自己得意必将灭邓氏,邓绥为了不拖累家中,想要服毒自杀,被赵玉阻止,谎称先帝病愈。但她的话刚出口,天生的政治直觉告诉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如今重臣和兄弟邓骘邓悝都居住在宫中,若日子长了,留居在宫廷的妃嫔很可能会成为攻讦(音洁)邓骘兄弟的借口。两者不能久存。若让邓绥选择,为了朝堂稳固,她毫不犹豫地选重臣和自家兄弟。但是从私情来说,邓绥希望这些姐妹都有美好的未来。谁都知道守陵清苦,那些花一样的女子去了园陵大多很快凋零,成为皇陵中的一抔黄土。虽未死,却如死了一般。即便死了,也牢牢禁锢在方寸之间,挣不开,逃不掉。“啊啊啊。”“对,也不对。”刘隆握拳,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冯贵人等人听到这话,眼睛陡然一亮,祈求地看向邓绥。邓绥进退维谷,沉吟良久,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刘隆着急起来,这事若等他来做,恐怕至少要等五六年。等待期间,这些女子的年华岂不是白白浪费?“家!”刘隆捉急之下,竟然吐出一个清晰的字。邓绥听了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孝文帝遗诏,在脑里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是个双全之法。她心中一松,面上长叹道:“皇帝冲幼无知,听闻后宫姊妹即将守陵,急言‘家’字,莫不是祖宗庇佑,先帝有灵?”“昔年孝文帝崩,遗诏归夫人以下至少使。这岂不与皇帝口出‘家’字相和?”刘隆的眼睛顿时睁得圆溜溜的,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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