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个大雪天,年轻的云中殿下依然衣衫单薄。他神情放松的坐在一把躺椅上,躺椅正带着他慢悠悠的晃。
他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酒壶。未见明火,可那酒壶却明显散发着热气。蒸腾的热气如雾一般悠悠升起,又悄无声息地消散。
云中郡王安安静静地饮酒看雪,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教人识字。
“无咎……”周贯容绷直了身体,“无咎看起来,不太愉快。”
谢自强绷紧了脸没有说话。一旁卖土豆的村民却已经看痴了。
天上雪白的东西如同棉花一般接二连三的落下,他望着明瓦,语带艳羡:“天上还会掉棉花么?那岂不是没人会受冻了。”
谢自强冷着脸,短促道:“是雪。很大的雪。”
村民一呆:“这便是雪啊?那岂不是很冷了。”
“很冷。”谢自强扫了他一眼,“会把你手脚都冻断的冷。”
北疆的大雪往往伴随着嚎啕的大风。初雪一落,他们就知没几日好日子可过。绵延多日的大雪会淹没草原,淹没村落,甚至淹没不够高的城墙。
夜里巡逻的兵士若是不能及时回帐,在风雪里待过一夜。命也就被鬼风吹没了。
北疆的冷与戾,没有亲眼见过的人从来无法想象。
村民只是一听,面色顿时白了。
他自小长在定海岛,从未见过雪的模样。他原以为自己这般浑身冻疮的模样,就已经是最冷最冷的模样。下雪天居然会比这样的冷,还要冷吗?
会冻掉人的手脚。那定然也会冻掉耳朵、鼻子。
可看这天上,那云中郡王还能穿着无袖的衣裳,毫无受风受冻的模样。鲜花娇艳地拥簇着他,夜幕中的雪花也打着旋的往他身上扑。
可还未靠近,棉花样就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再一眨眼,雪花顿时化作融水,瞬间消失不见。
这……这便是神仙么?
村民拉紧了自己薄薄的衣衫。他分明已经冻得不知冷热了,可现在看见云中郡王,便又觉得寒气侵袭了自己。
若是……若是能像云中郡王那般不怕冷就好了。
他低声喃喃着,就听身旁的谢自强一声冷笑:“何谓不怕冷?不用受冷,自然也就不会冷了。”
他们殿下身上有旧伤,每到北疆的寒冬就格外难熬。偏偏北疆的寒冬又那么漫长。无数次的雪夜里,景长嘉睡着又被疼醒,身上寒衾似铁,冻得人发僵。只能睁着眼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现在这般不受冷也不受疼的模样,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的样子……
可村民不知谢自强的心酸,听他这般讲,就更羡慕了:“我要是能跟在云中郡王身边就好了……”
住着高百丈的高楼,饮着无火自热的好酒。风雪不侵,群花围绕,终年温暖。这般好日子,必然、必然也从不会饿肚子!
正想着,就听明瓦里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云中郡王伸手打开了一旁墨绿色的小方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盒晶莹的糕点。
那糕点分明是像是冰雕雪凿,可又散发着腾腾热气。只是望着它,就似有百味隔空传来。
村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初雪,应当有好酒,好点心,和好朋友。”云中郡王似乎从明瓦里看了过来,他蓦地绽开笑容,“诸位还好吗?”
周贯容双眼顿时红了。村民却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郡王爷!您带我走罢!”
天上的云中郡王似乎听见了,只见他摇了摇头,又含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杯薄入蝉翼,放在桌上如玉一般莹莹生辉。
他放了酒杯,又从身侧拿起一个物件:“也不知你们那儿下雪没有,便送你们看一场雪吧。”
那是一个圆形的水晶球,里面困着一栋雕梁画栋的房屋。像极了那些大老爷们的宅子。明瓦之上,只见云中郡王晃了晃水晶球,那球内就纷纷扬扬地落起了雪。
只一眨眼,宅子上就浅浅覆盖了一层雪花。
与此同时,一阵寒风刮来,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海边传来连声的惊呼,一个呼吸间,那惊呼声就逼得近了。
村民呆呆愣愣地看着天上明瓦,直到一滴冰凉落入他的眼睛,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下雪了……
从来不下雪的定海岛,下雪了……
村民骇得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定海岛从未出现过的大雪在眨眼间就席卷了整座岛屿。
卖土豆的村民呆呆望着天上,看那棉花样的大雪从天上落下。落在身上就化成冰水,濡湿他单薄的衣衫,将他身上的冻疮冰得又痒又痛。
我要……死了吗……
他猛地翻身对着明瓦,涕泗横流地拼命磕头:“郡王爷!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身后有人用力拉他,似乎在带着哭腔说些什么。
可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嚎哭着拼命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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