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河话语里的喜悦便跟着淡了下来,她将筷子搁在筷枕上,取过女婢手上的帕子擦了擦嘴,道:“虽是这么说,但你没来向我禀告,我也没有及时关心你的近况,是我这个师母的失职。”
游闻羽牵动唇角,仿佛想笑,却勾起到一半复又回落,沉默地与她对视。
他的瞳孔颜色偏浅,笑意留存之时显得温情款款,如今没了笑意,便多了几分寡情凉薄。
许娇河眼皮一跳,自发淡去了本打算追问清楚的心思,换作用别的话题遮掩道:“那翡翠貔貅是我赠与你的贺礼,为何送到剑阁,你又叫女婢退还给我?”
“自然是因为,师母的礼物太重,小徒受之有愧。”
游闻羽亦放下筷子,露出说正事的神色。
许娇河却不明白:“你有愧什么,这不原本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游闻羽望着她无言,忽而转过头去,朝屋内侍立的两位女婢道:“你们先出去。”
他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似乎登上剑阁阁主的位置之后,这怀渊峰的一亩三分地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下。
许娇河的心莫名感到不舒服,如同往常那般对他质问道:“这两个夫君指派给我的女婢,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何况我们又没说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叫她们出去的?”
游闻羽坚持道:“你们先出去。”
两位女婢的面孔呈现几分不知所措。
她们在许娇河和游闻羽之间来回瞧了瞧,最后决定听从许娇河的命令,待在原地。
游闻羽觑过来的眸光便染上一寸不甚鲜明的怒气,他拂袖起身,做出要走的姿势:“师母若无心恳谈,就把翡翠貔貅收回去,小徒自行离开便是。”
许娇河从未在与游闻羽的相处过程中,听到游闻羽这般对她说话。
没有半分情面。
亦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许娇河骤然有些恼怒,仰起面孔就想回嘴好走不送。
腰上的绦带却在这个时候无声收紧,一下子拉回了她的理智。
是啊,纪若昙午后才提起过……按照他目前的力量,没有十足把握护得自己周全。
云衔宗内的一些事情,自己尚需依靠游闻羽才能安身立命。
为今之计,不可撕破脸,只能暂且忍耐。
想到这里,许娇河咽下了即将冲口而出的怒意,委屈说道:“那你们先下去。”
游闻羽略感意外,回首凝望她的视线里隐隐多出几分松动。
他待女婢们退出后亲自把门闭紧,施加了一道法术结界,才缓步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想说什么,现在尽可以说了吧!”
许娇河掏出藏在衣袍里的小巧锦盒,砰地一声拍在游闻羽手边。
自己都委曲求全成这个样子,看游闻羽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纠缠周旋!
落在许娇河眼里占了天大便宜的青年,却依然没有表露出任何让步的迹象。
他沉沉地盯着锦盒看了良久,忽而将其中的翡翠貔貅拣了出来捏在掌心。
眸底暗芒闪烁,轻声问道:“师母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你在问什么呀?你是夫君的徒弟,当然、当然也是我的徒弟。”
许娇河睁着双眼,她隐隐察觉到游闻羽问句背后的真意,但依然选择装傻。
“哈——徒弟。”
“也是怪我太蠢,不肯死心,非要巴巴跑过来问这一遭。”
游闻羽唇畔笑意似嘲非嘲,他凝视着巴掌大的貔貅不放,兀自不肯与许娇河拥有哪怕一瞬的对视。
座位之上,宛若灼热的火架。
许娇河被游闻羽的自怨和窒息的气氛裹挟得坐立不安。
她藏在袖袍中的手指下意识紧紧攥成一个拳头,转眼又忐忑地抓住扶手。
她试探着跟游闻羽商量:“就和以前那样不好吗?夫君才去了没多久,我、我也没心思想这些。”
“没心思想,那师母为什么一搬出虚极峰就偷偷跑到剑阁看我?”
“没心思想,又为何急忙捧着繁阁的权力来讨好我?”
……原来他发现了自己偷用符篆藏在角落里看他。
许娇河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好道明是因为纪若昙没死,剑阁却提前换了主人,所以自己想带着他去瞧瞧剑阁的新变化。
许娇河姣美的面孔且急且悔,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游闻羽却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沙哑着嗓音又问了一遍:“我算什么?师母如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莫非是把我当成了一条随意驱使的狗?”
“怎、怎么会呢,你当然不是狗。”
许娇河结巴着回答,差点咬到舌头,“怀渊峰只剩我们二人,需要互相依靠才是……所以,我才、才会把如此重要的执掌繁阁的信物,交到你手里,只因为,你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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