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提督小姐的敬语用得越多,语气就越不善。
然而洛林耿直地应了一声“遵命”,一个大跨跨入门内,反手拉上门:“阁下还有何吩咐?”
“……”方彧沉默片刻,“抱歉。我是说,你出去,门关上。”
洛林怔了怔。
他不但没从命,反而径直走到方彧身边,单膝落地:“阁下。”
方彧有点恼火,听说人有了权力就可为所欲为——
那她的权力已经不算小,拍拍脑袋就能让一位将军和几十万士兵死于非命。
可为什么她想一个人呆一会、想想办法,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呢?
“说什么?”方彧把怒火吞回肚子里。
洛林看着她的眼睛一会儿,柔声说:
“阁下想冲下官大吼大叫是可以的,想砸东西也是可以的……隔音很好,不会有人听到,下官来打扫。”
“我为什么要冲你大吼大叫?为什么要砸东西?”
提督态度平静:“这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帮助吗?”
洛林温和地笑了:“在下官浅薄的认识中,人类往往是通过类似的行为来发泄愤怒和痛苦的。”
方彧低声:“但愤怒、伤心、痛苦……也统统是没用的。”
“下官知道——可阁下是人,这些无用的情绪,不是阁下灵魂里的一部分吗?”
“……是么?”
她的痛苦不会甚于在烈火中燃烧殆尽的痛苦,她的愤怒不会过于因主帅无能而送命的士兵的愤怒。
更可憎的是,同胞的死亡从未在她的灵魂里唤起过什么——如果说有,也是不解、困惑、好奇,和由此而来的胜负心。
她灵魂里嗜血,骨子里热爱杀戮,她本性如此——难道不是吗?
如果能将灵魂的一部分割让出去,换时间回溯——她早就五十一斤给吆喝光了。
方彧定了定神:“洛林中校,我在想,宇宙之壁不会是不可逾越的。”
提督仍然没冲他大吼大叫,语气仍然软绵绵的,质地近乎最柔软的丝绸。
“我有很多想法、很多问题,但掌握的事实太少了,没法做出判断……”
洛林:“那就先不判断。”
方彧闭紧眼:“不判断……是不行的。”
她继续躺在地上,怔怔发呆。洛林只是脱下外套,递给她当枕头,然后安安静静蹲在一边。
不愧是机甲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这吓人的腿部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方彧有些分心地偷眼去望洛林。
……多长时间了?腿一点也不麻吗?
突然,帕蒂破门而入:“——提督,陈提督回来了!”
方彧和洛林:“!”
帕蒂看着方提督敏捷地飞奔而出,洛林却一动不动静若处子,还诡异地吸了一口气——
略感诧异地挠了挠头发。
……
休息室里,卫澄鼻涕眼泪齐下,哭得稀里哗啦。
陈蕤极力压抑着“不太体面”的兴奋,拍她的肩膀:“人生有离合,岂择衰盛端。别哭了,小卫姐姐,洗手液都没你能冒泡……”
方彧倒吃了一惊。
陈蕤那种兴奋在她预料之中,卫澄平素八风不动,此时却这么动感情吗?
她没有时间照顾卫澄的情绪:“怎么样?”
陈蕤懒洋洋抬起下颌:“司令官,下官幸未辱命,一不小心竟活着回来了——带回一些很有意思的情报。请您通知各提督,抓紧时间,在消息传回桑谷人家要抓您回去前,开会。”
……
“大家好,我是联邦提督陈蕤。我只说联邦语,量子翻译器又坏了,所以抱歉各位,自备翻译。”
“我驾驶的机甲不久前曾深入到宇宙之壁的另一侧——够了,那个白胡子老大爷,我知道宇宙之壁是不可跨越的——但,那真的是宇宙之壁吗?”
陈蕤站在白板前,画了一个抽象的长方形:
“这,是宇宙之壁。”
她又在长方形上画了几个更抽象的圆圈:
“这,是武器化的宇宙之壁。”
“没错,武器化的宇宙之壁,上面有隧洞。”
众人一愣。
“我不知道是假冒伪劣产品还是怎么——反正,每个隧洞直径很小,大概能过一个机甲。”
陈蕤另起一行,写了一个“二”。
“那么,如何找到这些隧洞?我用机甲直接往上撞,最终侥幸撞过去一个——当然,这种方法不适用于找死以外之目的,实际作战时,我们可以换些东西来撞。”
“三,也就是最有趣的部分。”
“我发现宇宙之壁的承载能力有限。当我军数驾机甲反复穿梭于隧洞时,这面宇宙之壁有瓦解的趋向。”
陈蕤顿了顿:“如果用大量机甲军同时穿过宇宙之壁的隧洞,那么,墙会不会被我们撞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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