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的那一刻,我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平淡,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蒋方遒和张昭月在98年秋天登记结婚,婚后,两人度过一段温馨美好的时光。他们一起翻新山脚下的小屋,给老旧的木质家具刷上新漆,窗户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再照着张昭月的喜好铺上花纹繁复的地砖。
他们从旧货市场淘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dvd播放器,蒋方遒不上班的时候,两人就窝在家里,看从店里租来的盗版碟,从《海上钢琴师》到《美丽人生》,再去回顾他们的“定情”电影《泰坦尼克号》,翻来覆去地看,看到碟片读不出来。
很快张昭月被查出怀孕,蒋方遒高兴极了,增加工作量的同时,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陪伴妻子,为这个家起早贪黑也甘之如饴。
他们提前给未出世的孩子取了名字。“楼”字看似常见,实则取自“山外青山楼外楼”,他们所住的位置临山,寓意目睹到山色之外更广阔的风景,期待蒋楼能成为楼外的“楼”,能亲自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可是为孩子取的名,何曾没有饱含母亲本人的渴念?一切归于平淡后,张昭月开始频繁想起首都的繁华,想起她没完成的学业,想起她本该如星辰般灿烂的未来。
生下蒋楼之后,她成天待在家里照看孩子,越发有种被困在叙城这座阴雨连绵的小城市的错觉,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让她倍感乏味,恐慌感也油然而生。
她开始考虑回首都继续学业,好在蒋方遒对她想做的事总是无条件支持,他主动揽下照顾孩子的责任,甚至把攒了好久的一笔钱拿给张昭月,让她不要有后顾之忧。
张昭月便回到了首都,在蒋楼刚满一周岁的时候。
然而没有了从前父母在经济上的支持,张昭月在首都的求学之路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想继续深造就意味着需要很多钱。
父母的遗产早就用完,连同蒋方遒给的那笔钱。张昭月不得已地开始半工半读,端菜刷盘子来钱慢,家教之类的工作竞争又太激烈,后来是同宿舍的女生给她介绍了一个兼职工作,说是在舞厅当迎宾小姐,其实就是舞女,陪那些有钱的老板唱歌跳舞,通过劝酒拿提成。
起初张昭月也挣扎过,觉得这行水深,担心一脚踏进去万劫不复。后来想着莲都能出淤泥而不染,自己洁身自好便可,于是毅然决然穿上旗袍,踏进歌舞厅。
千禧年初,国内各行各业蓬勃发展,那是一个遍地黄金的时代。常来歌舞厅的老板多是搞实业起家,其中不乏风度翩翩又出手阔绰的男人。
黎远山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轻,英俊,房地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舞厅里的女孩们都愿意陪他,他却独独中意张昭月,说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什么七窍玲珑心,张昭月在信里说:他不过是觉得我来自小城市,没见识,又无父无母,好拿捏。
黎远山常光顾舞厅,每次都叫张昭月作陪。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聊得最多的,就是各自的孩子。
许是为了博取好感,那时候的黎远山并未暴露本性,常在半瓶酒下肚后哀叹他的儿子命苦,刚出生就没了母亲,也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那样子,像极了一名慈父。
而张昭月也向他袒露对远在家乡的儿子的思念,喝得微醺,也忍不住同他说起家道中落的往事。
某天,黎远山告诉张昭月,他打听过关于她父亲和她叔伯之间的恩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龃龉和内幕,只是没人敢揭露。
张昭月问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黎远山看着她笑:“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怎么会不想呢?叔伯两家倾吞他父亲打下的江山,害她沦落至此,她做梦都想亲手送他们上断头台。
只是,张昭月已非象牙塔里的单纯学生,她早就知道这个社会奉行等价交换的法则,没有人会不图回报地向她伸出援手。
果然,黎远山提出的交换条件是:“给我儿子当妈妈,到他二十岁为止。”
张昭月觉得这种事过于离谱,哪有人在歌舞厅给孩子找妈妈?而且以黎远山的条件,再找一个老婆并不难。
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答应,直到某一天,黎远山给她看了孩子的照片。
黎远山告诉她,孩子到现在也没取名字,一直宝宝宝宝地叫着,保姆照顾得不周到,孩子天天在家里哭,奶粉喝下去又吐,一定是想妈妈了。
而张昭月第一次去到黎家,第一次见到小黎棠,正在保姆怀里挥舞着胳膊哭闹的小孩,一看到张昭月就不哭了,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听说孩子出生在十月的秋天,张昭月想起了一种小巧可爱的,明艳漂亮的花。
她提议道:“不如就叫黎棠吧,秋海棠的棠。”
张昭月在信里承认,答应黎远山的交换条件,不乏对优渥生活的怀念,她是富家小姐出身,缺钱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自然也有对报复叔伯的向往,她深知以她和蒋方遒的能力,恐怕这辈子都只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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