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村不大,村人之间沾亲带故的多,因此大家对她们这对自幼失去双亲的姐妹多有照料。她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却很惬意自在。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姐妹俩十三岁那年。
那时已近深秋,桂村多雨,一连下了十多日。
宁唯萍好动坐不住,和村里的伙伴们出去打水仗,闹到黄昏时分回家,却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那是个年轻俊雅的男人,做书生打扮,手里常拿一卷名为《诡闻奇术》的书,他说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因而不忍释卷。
他和宁唯笙相谈甚欢。
宁唯萍刚回到家,就被姐姐拉到身边,塞了一大包银子。
她说:“姐姐拜了这位先生为师,要与他离开桂村修行十年。这些钱你拿着,好好过日子,给村里的叔伯婶子们把屋子修一修,路也修一修。十年后,姐姐一定回来找你。”
宁唯萍自然是很舍不得姐姐的,她们一起长大,曾经互为彼此的支柱,她想象不出没有姐姐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但姐姐还是跟着那个书生走了,走得头也不回。
于是从那天起,宁唯萍脑海中姐姐的模样,便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模糊得只剩一个背影。
宁唯笙离开后,宁唯萍如她所嘱咐的那样,给村子修了路,帮叔伯婶子们重新盖了房子。
最后一栋房屋落成的那天,正好有个戏班子经过,向他们讨了口酒喝,并免费为他们唱了一出《谈风月》。
宁唯萍听着那哀婉的唱腔,不知不觉沉浸其中,自此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唱戏,还加入戏班学了戏。
一学十年,她终于功成,能当花旦,能唱完整支《谈风月》了。
就在她初次登台,为桂村的亲朋们唱戏那日,她的姐姐宁唯笙回来了。
宁唯笙突然回归,除了宁唯萍以外,仿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她病病殃殃地坐在人声鼎沸里,脚边放着一盏捏了兔子耳朵的灯笼,冲台上的妹妹微微地笑。
四周灯火明亮,宁唯笙置身其中,身形却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病倒,哪怕脸上带笑,也跟一阵轻烟似的,稍微喘大点气,都怕将她吹散了。
宁唯萍怔怔看了她许久,用水袖掩面转身。
最后那段哭诉戏,她哀哀泣声,情真意切,下台时泪水把妆糊了满面。
姊妹重逢于自己初登台之日,于宁唯萍而言是双喜临门。虽然她有些埋怨姐姐丢下她这么多年,可看到姐姐回来,她心里仍是高兴多于不悦。
姐妹俩沿着长满狗尾草的小路,从村头走到村尾,然后回到家,点上灯,挤在一张床上,闲叙了一整夜的话。
宁唯萍仍如小时候那般活泼健谈,给宁唯笙说自己学戏的酸甜苦辣,说这些年独自生活的乐趣与不易,天南地北,无话不谈。
宁唯笙就静静听着,偶尔问一两句,却从不打断她。
直到宁唯萍说无可说,下床喝水润嗓子时,宁唯笙才缓慢撑坐起身,终于开口。
她将自己头上戴的木钗簪到妹妹鬓边,叮嘱她无论如何不可摘下。又给她念了一段拗口的口诀,一套奇怪的指印,逼着她背熟做熟,不得有半点错漏。
宁唯萍不知姐姐为何突然如此严肃,还做这种怪事,询问也没有得到答案,心中忽然升起巨大的不安。
就在她抓着姐姐的手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天亮了。
阳光从窗外斜照入屋,穿过宁唯笙的身体,打在了地上。
宁唯萍怔住了。
她看着宁唯笙在自己眼前,像一颗泡沫般碎裂、消散,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也来不及说出哪怕一个字的告别。
她茫然攥紧手指,姐姐身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她触摸到的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那天,宁唯萍疯了似的翻遍整间屋子,喊着姐姐的名字跑遍桂村,跑遍附近的山与溪流,跑了一天一夜,喊得嗓子再发不出声音。
她摔倒在水坑里,反射出月光的水面映着她脸上的无助与空茫。
她没有悲伤,因为重逢和离别都来得这样突然,所以无处说起。
过了许久,宁唯萍才失魂落魄地回到村子里,她无法冷静思考,仿佛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可怖的幻梦,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梦醒。
可她于家中枯坐数日,依旧没有从这个梦里醒来。
直到戏班班主敲开她的门,说今日是村长生日,让她亲自登台,为那位和蔼的老爷爷唱一出庆生的戏。
村长爷爷是村子里最年长的人,宁唯萍这一辈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鲜少管事,一把年纪了还乐呵呵地当他的孩子王,掏鸟蛋玩泥巴,下河捞鱼捉虾,哪里有孩子,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位爷爷,尤其是曾经被他带着钓过鱼、逮过麻雀、烤过红薯和小河虾,被他掐着脸蛋喂麦芽糖吃的宁唯萍。
听到村长爷爷的名字,宁唯萍终于如梦初醒,强撑着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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