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具还算合适的身体而已,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云锦初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微小的屏蔽器,将这附近的所有需要信号链接的电子设备全部屏蔽后,才问对方:“你能在这里这么久,是怎么瞒过王室的?”
“不需要瞒。”老纳尔咳嗽两声,似乎身体已经到了某种极限,但他还是将这场谈话坚持了下去,他对面前年轻的人形师说:“当初我在协会担任会长时,用的脸和身份本来就是假的。”
所以当他死遁后,以守墓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守着这座人偶的墓地,守了数十年,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怀疑。
“你担任会长期间,是往任几届会长里声望最高的,为什么会选择用虚假的身份,又为什么要死遁?”
云锦初仔细捋了一下记忆里的资料,然后直接将自己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扔出来,仿佛笃定了对方会毫不隐瞒的尽数回答。
“因为那是一场人偶们避不开的灾难。”老纳尔深深地叹息一声:“可对于绝大部分平民而言,又是最成功最值得铭记的一次变革。”
“……什么意思?”云锦初微微拧眉,狐疑道:“人偶怎么会和平民扯上关系?”
旁边原本不怎么在意两位人形师对话的鹿音和鹿灵也不自觉地停下动作,带着云棉一起认真听老纳尔的讲述。
为什么它们的灾难,对于平民而言却成了成功的变革?
人偶们连自身都保不太住,死了一批又一批,后来更是被全部集中销毁,所以一直深恨人形师和王室贵族,可在它们的痛苦中,平民又占了几分好处呢?
“我是第十二届会长亲自挑选的人……”
年轻时的纳尔·罗安是一位极为优秀的人形师,但他身上永远有一点会被人诟病,那就是他天赋再高,也只是一介平民,在贵族面前需要低头下跪,任何一个小贵族都能轻而易举凭借地位让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为他们服务。
纳尔·罗安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会长选中,然后包装成贵族的身份,一举成为协会的继承者。
“纳尔,外面最近越来越乱了。”老会长的眉心有几道深深的折痕,用最复杂惊心的表情看着他,沉默良久后叹息道:“我选中你,希望你以后能够竭尽所有为我的孩子们留下一丝火种。”
老会长是深爱人偶的,他从不售卖自己制作的任何人偶,他将那些人偶们慈爱地称呼为自己的孩子。
纳尔·罗安是一个埋头制作生命人偶的孤僻人形师,他那时候甚至听不懂老会长口中所说的“外面越来越乱”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大量工人贫民阶层开始游行造反,他们停工停学,他们高喊人权平等,他们在积极为自己因为地位而满是苦难的人生争取最大的平等和自由。
纳尔·罗安想,这些人的灵魂一定是炙热滚烫的,可这份滚烫却又轻而易举灼烧到无辜的人偶们身上。
王室开始修改各种法案,给予贫民一定程度的放松和自由,相应的,就会缩紧贵族原本肆无忌惮的权利。
不得随意鞭笞平民,不得随意处死平民,甚至平民也能有权利将贵族告上国家法庭。
人类总是很容易被满足和安抚的,哪怕谁都知道,平民根本不可能和贵族享有同等的地位和权利,但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宽松的甜头……他们就觉得自己拼命挣来的平权高于一切。
可贵族们最大的损失却仅仅是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玩物”。
于是原本被喜爱被珍重的玩偶们成了代替低贱平民的高等玩物。
所以那被称为人偶的“黄金时代”,因为大量生命人偶被几乎流水线式的制作出来,它们的生命不享受国家任何法律的保护,只要买得起,就能任意驱使这些人偶去做任何事情。
无数人偶无声无息间成为了替代平民为贵族服务的“高等奴隶”,又因为人偶比猫狗畜生还要低下的地位,它们只需要一份买卖契约,生命就能被人类完全掌控。
它们代替原本的阶层人类承受应有的痛苦,它们屈膝跪在王室贵族脚边供他们发泄取乐,它们不是人,人类也不允许它们拥有人类才有的自尊。
街市上所有的人偶商店,打出的活动标语都从称呼它们为“珍贵的陪伴型生命人偶”,变成了“最高级最听话的玩具”。
它们出生时空白的灵魂和可以任意定制的身体成为最大的卖点,只要你有钱,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定制和调教出最喜欢也最适合自己的人偶。
当时和生命人偶一样风靡贵族阶层的,是厚厚一本“训偶手册”,里面详细记录描写了人偶主人通过那些方法的引导,能够将自己的人偶塑造出哪些性格和特点。
没有人能够拒绝将一个空白单纯懵懂的生命,一点点改造刻画成想要的模样,那对于长久处于权利顶端的贵族们而言,绝对是一项会令他们痴迷上瘾的“艺术游戏”。
就像在白纸上肆意挥洒画笔和颜料,最后出来的成品哪怕再差,它也是活生生的拥有灵魂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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