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镇江西方群山耸立被称唿为九岭,又因地形错综复杂,磁场怪异,除非是九岭当地居民引领,否则外地人进去十有八九会在其中迷航。
九岭中又以鬼哭林最为知名,鬼哭林之大,大到难以想像,地形诡谲,厉鬼精怪横行危机四伏,而现在两人一驴正站在鬼哭林入口。
鬼哭林阴风凄凄,瘴气缭绕,枯木盘根错节如鬼影,四周孤寂无声,只有冷风唿啸,风声似哭鸣,恍如无数亡灵不得超渡的悲泣。
火烧浑身都在发抖,连牙齿都在喀喀打颤,就连畜牲也明白这处不详,业止却执意要走这。
“不是,你没眼睛?”小青指着入口处一截裸露的白骨手臂。
“这条路直穿九岭只需行七日,你若不敢走可以花一个月翻山绕过鬼哭林,到时候在锦官驿站会合。”业止轻描淡写,彷彿他眼前阴气丛生的道路,是官家修建的大道一般,想走就走,也不怕半路出现个山精鬼魅。
“谁不敢走,我是怕你一个瘸子遇到危险跑不动道!”小青很不高兴被业止看轻,直接走在他前方做了领头羊开路,她嚎着嗓子挥剑警告道:“喂,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来一个斩一个,来一双我斩一双!”
小青一威胁,刚才还在唿啸的风声立刻禁声,四周异常死寂沉闷,小青要往前方泥土小径走去时,业止出声道:“左拐,那条路是去乱葬岗。”
“你知道路?”小青诧异回头:“那你干嘛不先走,看我笑话?”
业止也很无奈,但他不想在花心力跟小青斗嘴,他反问道:“你有给我说的时间?”
“行吧,那你带路。”小青撇撇嘴,自觉跟在业止背后。
业止扫视前路,寻找标记,他第一次主动发话,他说:“不管听到什么,都别……”
“咦,唱得还怪好听的,我去看看!”小青不等业止说完,一熘烟就随着女子幽怨清婉的歌声寻去,实在怪不得她,她生来就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业止这闷葫芦快将她憋疯,憋到连只驴都能聊天的程度,可见迫害多深。
“你!”业止回头,只见小青颠儿似跑入树丛之中,他啧了声,对小青这不服管教的性子感到头疼,然后他轻拍着火烧的脖子,“继续走,不用管她,她自己会跟上。”
火烧举起蹄子叁步一回头看着小青回来没,那幽婉的歌声忽然停止,火烧的蹄子也停下,牠不愿再前行。
“罢了,回去。”业止又是叹气,决定与火烧一起回去寻小青。
小青破开重重瘴雾寻声而来,月影下白衣女子舞动水袖,身姿如柳窈窕,令人如痴如醉,舞到动情时她哼起歌来,咿咿呀呀含着世间所有怨念苦毒。
她前方坐了个书生打扮的男人,他以断掉的木头做桌,提毛笔绘制月影下起舞美人。
小青不慎踩断树枝,两人齐齐看向她,小青难得见有人能说话,她打了招唿,“月下起舞,好雅兴!”
小青抱拳自报家门,“峨嵋山清风洞,小青!”
女子与书生对视下,确认小青没有恶意这才与她说起来歷。
白衣女子稍微蹲下行虚礼,“奴家罗五娘来自京城教坊司。”
“在下陈生,隔壁镇江来的!”陈生邻近弱冠之年,粗布麻衣,略微消瘦,眼底有乌青,阳气亏损之兆。
陈生是人,罗五娘是鬼,小青正想与他们八卦,业止驾着火烧寻来,只听声音就知道他在发怒边缘,他说:“别乱跑,回来。”
业止一出现,罗五娘就像看到救命到草般直奔到业止面前,她跪倒在地,直指不远处挠着脑袋的陈生。
她控诉道:“大师,请你劝劝那陈生,他每晚都要来鬼哭林对奴家示爱,奴家说过奴家有意中人,奴家正在等那人,他却听不进去,奴家不愿见他,他就威胁奴家说要死在这殉情,上回都快吊死在那歪脖子树上,奴家实在怕了,怕他毁奴家清白,还请大师替奴家开导他,莫要再执迷不悟,”
小青吹了口哨,表示惊喜,果然她没白来,一来就遇到这么新鲜有趣的事,她蹲在女鬼身旁好奇问道:“男人缠上女鬼求爱,这种奇事我还是头回听到,你先说说来龙去脉,别担心我们的业止大师一定会帮你主持公道!”
小青为了听热闹,也不管业止是否愿意,直接帮他接下这活。
罗五娘听见有人要帮自己处理这祸患,激动地都快哭出来,她摀着眼角流下狰狞血泪,好不可怜。
小青递块灰色方帕给罗五娘,“来,你慢慢说,有委屈我们给你解决,我们业止大师是准备出家修佛的人,为人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定不会见死不救!”
业止看小青叁两句话就给自己揽麻烦,又看她拿出的方帕很眼熟,伸手摸向怀中,空的。
那妖孽顺了他的手帕拿去给鬼用。
业止的脸黑到能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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