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列缺而下。熟悉的冷香破开血腥的潮气,盈盈满满地落到她鼻尖,她仿佛又回到四季长春的西崇山,仿佛又一次年轻的神明将她拥入怀中,温柔而缱绻地唤她的名字。然而下一瞬,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的拥抱。那么紧,像是要将她嵌入他的胸腔骨骼,和他的血肉溶于一处。她听到他闷雷般的心跳,然后是真正的雷响、闪电与寂静。那寂静和黑暗只存在了片刻,然后又是一道闪电,又是一阵雷响。她突然颤抖起来,试图抬头看他,可是他伸手死死将她的脸按在肩头,那力道大到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她听到他的心跳开始混乱,然后逐渐放缓,随着又一声雷响而又急促起来。是肉|体被生生鞭挞的证据。哪怕他没有发出一点儿痛哼,她也明白云咎已经痛到回不过气了。她发了疯一样在他怀中挣扎,毫无办法地尖叫,撕咬他的肩臂。他终于轻轻哼了一声,在雷电交错的间隙闷声道:“别动。”她骤然红了眼眶,泪水顷刻打湿了他的衣袖:“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她如小兽一样呜咽,委屈地,像被丢掉了千年万年那样。其实她本该把这话说得更坚定愤怒一点,可她如今已经全然舍不得,只能委屈地,泣不成声地,“现在才来……不如……永远不来。”此情此景,此话有些过于娇气了。可是她却不知道,紧拥着她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红了眼眶。天罚终于结束了。密不透风的云层开始流动,天幕下巨大的法相如流星般破碎滑落。他按着她后脑的手终于松开一点,她仰头看他,在那个瞬间已经决定原谅他多日的不闻不问。可是下一瞬,她的脸色骤然白了下来。云咎重重跌在她怀里,甚至将措不及防的她压倒在了地上。然后他喉头哽了一下,眉峰无意识地蹙起,呕出一大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三合一入v章阴云散开, 露出背后高远的天际,雨后的天幕颜色并不是漆黑的,反倒像是映射了地面的水光, 于深蓝中透出些许浅浅的白色来。“云咎。”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颤得厉害,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她记忆中一向强大的神明竟会这样气息奄奄地倒在她怀中。天罚……她引来的天罚竟这样厉害?若不是云咎前来及时, 她是不是真的会死在那雷劫之下?!明曜脑海一片混乱,半是自责愧疚, 一半又觉得难以置信。等她反应过来,正准备又一次调动起本相之力引入云咎体内时, 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断喝。“住手。”明曜手一抖, 警惕地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道中正站着一个黑袍迤地的高挑男子,他的面容隐在夜色里, 雾色般苍灰的长发未曾梳理,杂乱而落拓地垂及腰下, 令他显得更加颓废疲惫。他左手握着一纸长卷, 修长的手指正点着其上一个被朱批圈出的人名。见她望过来, 冷然地道:“不想再被雷劈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再动你的神力了。”他边说边卷起长卷, 语毕便要转身离去, 明曜心中突地一跳,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鬼王?!”那男人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喊的什么玩意儿?真难听。”明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他的身份的, 她脑子乱作一团, 更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何鬼王会在此刻现身人世,只怔怔然望着他:“您……您能不能告诉我, 他这是怎么了……我该如何才能救他?”鬼王扫了少女怀中的神明一眼,无精打采地淡声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快被劈死了而已,你救不了他,趁着现在地湿土松,找个地儿埋了吧。”明曜狠狠一怔,思绪乱作一团,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死……死?”“不可能。”“怎么不可能?”“他可是神,怎么会死!”鬼王沉默下来,许久才凉凉道:“那你就当我口误。他不是要死了,是要陨落了。”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的弧度,语气恶劣:“神陨之后没有来生,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明曜被“神陨”这恶狠狠的两个字砸懵了,眼眶一红,眼泪当即砸了下来:“骗子!”鬼王显然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泪水毫不动容,继续慢条斯理地刺|激她:“怎么?你怕他死?可是你杀人的时候,不是挺果断的吗?啧……真麻烦,如果不是你,我如何需要临时跑这一遭?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全死了,老天不劈你劈谁?”“不是的……”明曜颤声道,“杀人偿命,我没有做错。”“哼,”鬼王冷笑了一声,“凡人相残,如何用得着神灵出手?何况事先保了谷家母女性命,乱了因果的不也是你么?谷家二人的性命,不正是你用薛府十几人换来的吗?蠢丫头,你可真会做生意啊。”几句反问打得明曜脸色煞白,她闻言猛地攥起手,身体支撑不住般晃了一下。乱了因果的人……她怔怔然望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是的,她想起来了,在听到寨主报出“黑凇寨”三字时,在薛夫人瞳光涣散地凉在她怀里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尝试去归因过整件惨案的,她只是太累了,太害怕了。她害怕去面对残忍的真相,害怕去相信薛府众人的死皆是因为她尝试改动谷家母女的结局,而催促薛夫人提前离开南滇。鬼王掀起眼皮扫了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女一眼,她的状态着实不好,整个人都湿透了,长发和衣裙紧紧贴着身体,脸色惨白,半张脸上的巴掌印浮肿得可怕,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那样。可是鬼王在鬼界见惯了苦命人,并没有生出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转身就要迈入黑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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