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真的是许久之后,他听到明曜低低的声音从风中飘至耳畔:“我想要……您爱我。”“我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到您的身边……可以吗?”他垂下眼,在四周飞雪般飘扬的蒹葭絮中,默默地审视着她颤抖的身体,瑰丽的浅瞳和尚未恢复干燥的……湿润的双唇。云咎又一次不受控地将目光别开了。片刻后,他低声道:“给我一个理由。”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风声和湖水流动的声音在耳畔回荡,那样陈旧而枯燥,他沉了一口气,忽然察觉到自己是那样期待着她的声音。“因为……因为我爱您,可以吗?”我爱您,爱到夜奔万万里,愿以我的性命,换与您再次相见的机会。这样的话,可以吗?明曜怔怔地看着神明的侧脸,看着他轻轻抬手,托住了一团自空中盘旋而下的荻花。“可以。”一千六百余岁的神明如此开口,不知究竟在回答哪一个问题。茸茸的蒹葭乘着风, 在明耀眼前不断地盘旋,那雾白的飞花如皑皑白雪,自高空扬散的瞬间, 掠出一道道令人心神摇曳的弧线。明耀定定地看着神明不可触及的侧影,在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一句“可以”——他究竟在回应她的哪一句话?即便没有千年之前的记忆,他……也就这样轻易地接纳了她吗?明耀小心翼翼地朝他抬起手, 动作轻缓地,好似要触摸一只脆弱的蝴蝶。然而, 在手指蹭过裙摆的一瞬,微凉的触觉使她的动作忽然停住。她的视线垂下, 忽然顿住, 怔然地撩起了裙边刚刚被她触碰到的坠饰。那是一块浅绿的玉石,色泽暗淡,中间还有几道深深浅浅的裂痕, 它似是一直被神明随身佩戴,因此通体散发着令人安定的冷香……这块石头, 曾被明耀从西崇山的溪水中捡起, 以她的本相之力一点点饲养, 最终,在他们的掌心, 一只小小的萤虫自其中诞生。她曾将那块失去灵气的, 暗纹横生的石头贴近他的心口,求他将其时时刻刻戴在身边。直到不久之前,千年后的神明将这块玉石送到她的掌心, 为她驱散空气中腐臭的气息。它兜兜转转地, 回到了彼时还一无所知的明耀手中。她紧紧地握着它,掌心悸动的潮意, 好似是从她的心底渗出。明耀走到云咎身旁,强压着声音中的涩意,谨慎小心地试探着:“神君……您可以告诉我,这块玉石的来历么?”云咎清淡的目光落在她的掌心:“我并未留心注意过它,它好似一直在我身边,因此也就这样佩着了。”其实西崇山上任意一块玉石,都比这块灵气全无的石头要漂亮许多,可不知为何,他分明从未在意过它,却也不曾想过将它摘下。直到明耀现在这样一问,云咎才发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他沉默地微顿,倾身抚过玉石光滑冰冷的表面,低声道:“或许……是习惯了吧。”言语间,神明的手部的动作轻轻一滞,他忽然想起明耀年纪小,或许正是喜欢明珠翠羽的年纪——这样暗淡的石头,她估计是不情不愿才戴在身边的。云咎收紧了掌心的动作,似是要将那玉石自明曜腰间解下,可尚未使力,他的手背却被沉沉地按住了。他侧头与明曜对视,只见少女轻轻咬着下唇,神情有些委屈,有些怔愣地望着他:“您想将它拿回去了吗?”云咎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们小姑娘或许不喜欢这样成色的玉石,等之后回西崇山,我再寻一块好看的给你。”“不,”明曜好似轻轻松了一口气,脸颊单侧浅浅的酒窝又若隐若现地浮出来,“我只要这一块……可以吗?”云咎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睛,起身垂眸望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小姑娘的心思当真瞬息万变,可他却并没有忘记,在不久之前,明曜还托着那灰扑扑的石头,想叫他收回去呢。明曜对本相之力的操控尚算不上熟练,在湖边的时候,她的力量扩大,陡然覆盖了整片湖泊中包括他在内的灵物。当时他正护在她身旁,在她本相之力展开的同时,与她一起进入了各人破碎的记忆,为了保证事实的完整,他特意选择了一段相对无损的记忆旁观。但他没想到的是,明曜无意间被牵扯进入的,却恰巧是他的过去。等他从那段明显被人作伪的“无损”记忆中出来时,怀中的少女依旧不曾醒转。即使在昏睡的时候,她的脸上依旧有一些细微的神情,她在那段记忆中并不安定,偶尔会蹙起眉短促地抽泣,手指也时常不安地攥紧他的衣袖。当时他尚不知道她看到的是自己的过去,只以为少女是过于单纯,正因为那些明显被人篡改过的记忆而感同身受。可如今,再次回想起她当时的表现,云咎却又莫名地生出了一些疑虑——他那样枯燥乏味的过去,难道也会令她如此难过吗?甚至在她离开了那段过去之后,少女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她甚至……微风拂过脸颊,唇间微凉的触感,又令云咎不可控地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个吻。他并不认为自己乏善可陈的记忆,会使明曜对他产生那么深切的情愫。他想了想,觉得唯一算得上勉强的解释……或许应是源自这小鸟过于纯粹的善意。他记起素晖曾经对他说过,一个人寂寞久了,就会显得很可怜,可怜的人,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善意。明曜才刚刚成年,在北冥养成的那种单纯气质,令她显得更加年幼。她暗指他不懂如何爱人,可她又是否能分清好感、善意和爱情的区别?明曜本质是个爱热闹的孩子,不然不可能在西崇山待了几天,就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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