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神明抬手挥袖,撤开了沉水宫外的结界:“我已将藏身于东海的异魂全数监|禁。但以防乾都动荡,你不可透露只言片语。”灵沨一怔,未曾料到云咎如此雷霆手段,她还想再询问些什么,但对上执法神冷冰冰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讲不出,只得连连点头答应。灵沨一走,沉水宫中更是静得落针可闻。在这寂静之中,云咎重新将目光移回明曜的脸上——即便是昏迷,她的神情依旧显得很悲伤,嘴唇苍白失色,秀丽的眉毛无意识地微蹙着,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地显露,像是挣扎在极痛苦的梦魇中。云咎盯着她微蹙的眉头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探出手,用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眉心。为什么她在他身边,也会受到那么大的痛苦呢?他心想。在北冥的牢笼中初次见到明曜的时候,他分明暗自下过决心,会让她在自己身边自由自在地生活。他想让她彻底脱离北冥,彻底摆脱和魔族的纠葛,他想她好好生活在自己的庇佑下,和西崇山任何一个生灵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她不必太亲近他、喜爱他,也不必像那些神侍一样敬重他、畏惧他,他只要她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就好。可是现在呢?她不信他,她选择了北冥,选择了冥沧,独独没有选他。可是她……在冥沧偷袭他的时候,又替他挡下了那对她来说近乎致命的一击。分明在那之前,他还叫她离开,他还说她不配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明曜当时……是什么反应呢?云咎记得当时自己背对着她,可是明曜当时发涩的尾音,却依旧那样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畔。她当时,对他说的是“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她决定放弃了吗?她决定彻底离开他了吗?可是……天道说她属于神族……天道说……云咎的思绪忽然断了一霎——这仿佛是他在听到意识模糊的明曜, 将“冥沧”两个字喊出口的瞬间,云咎幽黑的漆眸微凝,缓缓将垂在她颊边的手移开, 直起腰背,就那样自上而下地,面无表情地低头望着她。明曜醒转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云咎那样一张冷淡到极致的脸。她琥珀色的双眼雾蒙蒙地与他对视了一瞬,还未来得及开口, 就见云咎非常淡漠地移开目光:“你醒了。”明曜心口一痛,习惯性地低声道:“……神君, 对不起。”云咎将视线重新移回她的脸上, 对她莫名其妙的道歉未发一言。明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磨磨蹭蹭地撑起身,凑到神明面前:“神君, 我……”云咎垂眸望着她依然有些苍白的脸,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 然后放下手, 就那样安静地等待着她之后的话。明曜踌躇了片刻, 轻声道:“我想知道……冥沧他……怎么样了?”云咎仿佛吃痛般飞快地眨了下眼,那双如浓墨点就的漆瞳蒙上了一层冷淡的寒意, 清俊的脸上却除此之外一点变化也无:“一切如旧。”明曜闻言当即松了口气, 少女的桃花眸微微一弯,嘴角流露出些许如释重负的笑意,她点了点头:“那就好……多谢神君……”云咎紧了紧袖底的手掌, 并不回应她的话, 也没有起身离去的动作,只是坐在明曜的床头, 继续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明曜在云咎如有实质的目光下,逐渐变得有些不安,她低头轻轻绞动着靠枕上的流苏,虎牙无意识地磨蹭着自己的唇瓣:“您……别担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她慢吞吞地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桃花眸很亮,却有些生怯地望着他:“我知道冥沧罪无可赦,但是……还有一点儿补救的余地。神君,我的本相之力……可以将东海那些无辜之人的魂魄重新补回来。”
“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她小声道,“只要您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将东海龙族慢慢恢复成最初的样子。到时候您再给北冥定罪……可以吗?”明曜满眼希冀地望着云咎,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怎样洞心骇目的话——东海龙族向来子嗣单薄,其中大部分的孩子自出生时就魂魄不稳,何况冥沧是在那些孩子刚出生不久的时候,便将北冥魔魂种入其体内。龙族子嗣的魂魄与魔魂不断绞杀,最后又被彻底吞噬,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云咎也难以转圜。明曜却居然说,她能够将龙族恢复成“最初的样子”。云咎沉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抚上明曜的发顶,他低头与她对视,语气很淡,很无奈,像是在哄一个胡言乱语的小孩:“在冰川上,你差一点就要死了,知道吗?”神明静静地看着她,空着的一只手下探,有些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腕上浅淡的咒印,直到那块皮肤被蹭出了绯红的颜色。“冥沧在东海手眼通天,甚至控制了神域正神。在你扯断金线之后,我怕他伤害你,因此给你下了这道咒印。只要这个印记不消失,落在你身上所有的伤势,都会如同落在我身上一样,被我的神力迅速治愈。”“可饶是如此,在冰川上,我差一点就保不住你。”云咎蹲下身,与榻上的明曜平视,他漆黑的眸子如同无星无月的长夜,望着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波澜:“明曜,你当时是……为了救我,对吗?”明曜滞了一霎:“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忘记您给我留过这个咒印……我只是不想看到您受伤……”云咎笑了一下:“所以,你为了救我,差一点就要死了。但是你醒转之后,没提我,没提你自己,反而三句话,句句不离冥沧。”他紧紧锢着她的手腕,感觉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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