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李未末捂着自己没出息的肚子,心里想韩拓这么讲究效率的人,到底还能够忍受磨磨蹭蹭的自己多久呢?餐桌边,李未末用筷子尖戳着碗,里面的米饭很快就被他挑得乱七八糟。正往杯子里倒水的韩拓看他一眼,伸手过来握住李未末的手,很自然地催促,“快吃吧,不饿吗。”李未末心不在焉地往嘴巴里塞了一坨白米饭,干巴巴地咀嚼着,等嘴里的东西全都嚼干净咽下去了,才今天第一次开口。“你今天不去上班吗?”没话找话,欲盖弥彰。说完李未末就想起来,韩拓昨天已经跟公司请了五天假,电话里请假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我请假了。”韩拓没有挑明,回答道。慌则生乱,乱中出错,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孬了?李未末咬了下舌尖,决定坦然面对现实,脱口而出:“昨天晚上”韩拓终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事发生的模样,闻言取鸡蛋的手一顿,等着李未末的下文。“最后你怎么解决的?”李未末真想给自己狠狠一巴掌。韩拓修长的手指剥着鸡蛋壳,抬起眼睛看他,有些诧异,“你真的想知道?”泄气的李未末:“那我还是别知道好了。”韩拓复又垂下眼睛,把剥好的鸡蛋放进李未末面前的小碟子里,语气淡然又平静地说:“你推开我跑掉的时候,脑袋撞在了水龙头上,伤口出血,我就又回了趟医院。”意料之外,李未末张开嘴,嘴唇动了又动,只发出几个单音节,“啊,啊?啊?!!!”“其实也没什么,”韩拓面沉如水得不像话,但讲出的话却一锤重击接着一锤,“比起你起跑的时候脚尖踢到我那里,头上的这点痛实在不算什么”李未末:“————”李未末要非常、非常、非常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才能忍住不把视线往韩拓的下面瞟,同为男人那种滋味不难想象,然而受害者本人倒是很忍者神龟,还细心地帮始作俑者把鱼排里的小刺剔出来。“对不,对不起”李未末有些结巴,不过结巴是好事,证明他确实有在抱歉。
韩拓放下筷子,看了李未末一会儿,又伸过手来,掌心包裹住李未末攥紧的拳头,轻轻晃了晃,眼里带着笑意,“虽然有点失望,不过你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我挺开心的。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我可以等你慢慢——”“韩拓,”李未末出声打断他,轻轻把手抽出来,眼睛看向别处,避开视线相交,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真的有好好考虑过你说的话。但我觉得,我们还是算了吧。”韩拓落空的掌心骤然一紧,手指蜷曲起来,但眼里的笑意还在,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僵硬的怪异。李未末的心也空落落的,他瞄过一眼,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出现太宰治《人间失格》里的一句话:人是不可能一边攥紧拳头一边微笑的。这话不太有道理,李未末想,韩拓不是还笑着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鱼汤和米饭不再冒热气,做饭时厨房开着通风的窗户没有关,让李未末和韩拓都开始感觉有些发冷。“为什么?”韩拓问,“我可以要个清楚明白的理由吗?”韩拓只想从他的小末哥哥那里要个理由,不过总是不能如意,但他还抱有一丝微末希望,——十年前李未末没有讲出来的,或许过了十年的现在他会说。“不是的,”事情总要有个结果,李未末转回眼睛,直直地凝视着韩拓,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不是你的问题韩拓。”“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我的问题。”“虽然我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你对我的感情绝大部分来自于小时候的友谊和陪伴,或许还要加上那些我曾经对你做过的,微不足道的帮助,潜移默化的作用下,让你对我产生了混淆的情感,毕竟,”说到这里,李未末顿了顿,“我知道你在这十年间,感情生活并不空白,你有过女朋友,可能也有过男朋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同催眠,李未末想得自己都信了,但韩拓的突然受伤令他醒悟。韩拓一直静静地听着,只在李未末提到他感情生活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但他没有打断李未末,因为很明显对方还有许多话要讲。每一次倾诉韩拓就能离他的小末哥哥更近一些,就能让他极为后悔分开的十年空白里,多填补一点。李未末大拇指的指甲掐进食指指腹里,似乎是对接下来要说的话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咬了下嘴唇,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我的,也无法自以为是地全盘接受你完全是为了我才选择回到上海的说辞。也许就像蔡鹄宇说的,我在感情上被动且空洞,对任何人都提不起热情,但是韩拓”“我是喜欢你的。”韩拓的眼眸微微睁大,虽然很克制,以至于面上没有出现过多的表情,但凝视对面人的目光里,带着灼人的热度和光芒。当这句话跨过漫长的时光终于从嘴巴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讲出来时,李未末忽然发现其实好像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难,——压在心底那个秘密小匣子上的大石卸去了一半,可以拉开侧面的暗层,窥见里面藏着的一部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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